“唔……”疯癫道人轻哼一声。
抬手揉了揉脖子根,只觉一阵疼痛感正由那里传来,紧接着缓缓睁开眼睛。
“嗯?你们……栖梧仙子!”
见到众人,疯癫道人当即一惊,即刻认出了栖梧仙子来:“你们为何会在这里?何时来的?”
众人被问的一愣,默不作声的暗暗交换一个眼神。栖梧仙子随后取出一颗清煞明珠上前递过去,并非蒗笙的那颗。
“清煞明珠,道友总该记得罢。”
疯癫道人目光一滞,楞楞的接过递来的清煞明珠,忽而看了一眼蒗笙。
“我……我又发病了!”
“想起来了?”栖梧仙子问道。
疯癫道人不答,双眼大大的瞪着。
眼中能看见有几条血丝跳动,随后忽然疯了似的抓着他自己那满头的乱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片刻才却了挣扎。头上灰白的发丝蓦然多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几分。
“这……”众人见他似要发狂,已退开好几步,忽见此状却不知作何言语。
原来的精壮大汉,不过几息间形容苍老这么多,并且这还不是所谓的变化之术,而是真实的肉身衰老。
场中静了片刻,无人言语。
疯癫道人由地上坐起,捋了一下头上灰黑相杂的头发,看了看手中的清煞明珠,眼神里神采奕奕,似乎夹杂着回忆,徐徐说道:“问心天顺……”
四个字方才出口,栖梧仙子与蒗笙顿时身形一僵,目光随着瞬间聚焦过去。
“道友……道友认识家兄?”
栖梧仙子一步冲了上前。蒗笙张张嘴,没有声音,略微僵硬的抬动着双腿。
武棂等人见此,亦是跟着走近过去。
疯癫道人缓缓抬起头,面具后面的双眼看了看栖梧仙子,随后又看了看栖梧仙子身后的蒗笙,眼露一丝惭愧之色,点点头:“认识,我与天顺兄乃是性命相托的挚友,修行途中的知己。”
“那……道友可知家兄行踪?”栖梧仙子急急的问道,惊喜过望的回头看一眼蒗笙,随后转回去紧盯着那道人。
蒗笙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嘴唇哆嗦了一下,口中依然没有任何言语。
疯癫道人依然注视着蒗笙,愧疚地道:“天顺兄夫妇二人……已陨落多年!”
嗡……
这一刻风声骤止,栖梧仙子脑中嗡鸣不休,整个一下坐倒在地,眼中渐渐无神,晶莹涌出,沾湿了面纱。
武棂等人半张唇口,已然忘了所有动作,忘了所有言语,忘了所有思考。
“不可能……不可能!”蒗笙呢喃一声,随后声音骤然变大,震荡云海,接着只见他唿地一下跳出,将那疯癫道人扑倒在地,拳头死力打了上去:“你在说谎,你在说谎……”
“小狼!”武棂等人大惊,赶紧上前将蒗笙拉开。疯癫道人却已挨了几下,整个儿满脸是血,看起来凄惨无比。
蒗笙奋力挣扎着,眼神凶狠地盯着那疯癫道人一句一句的怒吼着:“你在说谎。你不是说不认识他么?你不是说不认识他么?我不信,你一定是在说谎,在说谎……”
“小狼,听他把话说完!”栖梧仙子忽然素手一抬,禁锢了蒗笙的身体。
武棂等人将蒗笙放开,只见蒗笙一动不动,瞪着疯癫道人,眼中泪水横流。
栖梧仙子淡漠地看向那疯癫道人,道:“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激怒了杀伐果决的冷面仙子,大多人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陨落当场!
疯癫道人麻木的抹去嘴边的血迹,脸上开着鲜艳的花,依然在流着血。
“我知道仙子是天顺兄的三妹。”
“那日听到你的描述,我便知道你们要找的人是天顺兄。因此,当时我并未承认自己认识天顺兄。”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天顺兄的陨落不该让更多的人悲痛,伤心。既然你在寻找他,便继续寻找罢。可是,今日黎明开始,我不再那样想了……”
今日黎明,蒗笙来到忘归窟之时疯癫道人虽处于疯魔之状,但却依然记得唯一一样东西——问心魔瞳。
问心天顺自然也拥有问心魔瞳,那是疯癫道人疯魔之时也没有忘掉的。而蒗笙的问心魔瞳,无疑救了蒗笙一命。
据疯癫道人所说,他年轻时曾与问心天顺做过约定。若是彼此诞下后代,便由对方收为义子、女,任为师,授修行。而这件事,即便疯魔之时他也记忆犹新。因此,便出现了收蒗笙为干儿子的事情。
随后疯癫道人被唤醒,想起种种事情,猜到蒗笙的身份,明白栖梧仙子寻找问心天顺的真正原因,终于彻底改变了想法。
他们有权知道,因此他不再继续隐瞒。
……
众人静静聆听,谁也没有开口。
“十几年前,云游在外的我听到问心一族之事,因为担心天顺兄便联系了他。可谁知天顺兄竟音讯全无,我懂些驯兽的旁道,因此才终于在荒原山脉中发现了天顺兄的行踪。但在我赶到之时……”
赶到之时,问心天顺却已怀抱着亡妻自绝于世。当时正有几头妖狼要分尸而食,幸好疯癫道人及时赶到,才令挚友肉身幸免于妖狼之口。
“大嫂……大嫂是如何陨落的?”
栖梧仙子悲痛万分,话才问出,忽而想到一种可能,不由轻掩一下玉唇。
“修为尽失,难产而亡!”疯癫道人看了蒗笙一眼,缓缓吐出八个字。
蒗笙闻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栖梧仙子心中一痛,狠狠的一拳打在地上,瞳孔深处有着几许无奈之色。
疯癫道人继续说道:“小狼是被那几头荒狼叼走的,我当年知道此事。只是,当时我已患有疯癔之症多年,怕神智迷失之时伤到小狼,甚至不敢在小狼身上留下任何手段,又无法相信其他人,因此只能警告那几头荒狼暂时照顾好小狼。直到后来小狼被救到盆谷,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更加不敢将小狼接回来。后来有一次病重,神智恢复以后,盆谷村落却已经不在了,我也彻底失去了小狼的行踪……”
疯癫道人的声音里满含愧疚与无奈。
他却没有告诉众人,因为蒗笙的事情,他的病越来越无法控制,自从那时开始,更是连年不断的发作。
听完此番说法,栖梧仙子已经基本相信了。因为他连蒗笙的事情也知道得清清楚楚。若无关注,他不可能知道。
栖梧仙子悲痛无声,抬手解开蒗笙身上的禁锢。蒗笙一下子跌坐在地,双目无神,木然问道:“她……母……母亲为何会修为尽失?”
“可是因为问心大乱之事?”栖梧仙子忽然向疯癫道人问道。
疯癫道人看了栖梧仙子一眼,转目看向蒗笙道:“正是问心大乱之事。”
蒗笙听罢,悲痛不减,同时心中涌出浓浓的杀意,他尚未言语,栖梧仙子赶紧问道:“道友可知具体细节?”
疯癫道人沉默的摇摇头,只道不知。
众人言语片刻,渐渐从悲痛中走出一些,便问疯癫道人是否为问心天顺夫妇建造了墓穴,葬在了哪里?
众人又该如何称呼他?
疯癫道人说自己的病症尚未稳定,且今日众人都已身负伤势,不如先休息一夜,明日再亲自带领众人前去祭拜。
众人身心俱乏,同时也担心疯癫道人再次发病,不好应对,便答应了下来。
至于疯癫道人的名号,他似不愿提起,只笑着说,今后可称他——疯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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