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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最后的一段路程——
“快看,树林到前方就要没有了……那里是什么地方?”
当追着广士源飞出林区的刹那间,林修海得到了先前预感的证实,这下恐怕从某种角度说,他们确实达到了目的,只不过此刻眼前的场景又是他们最不想看见的——或者说,远超出他们想象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在丛林尽头的下方,那是一条尚未开发过的、崎岖不平的土路。而那里——
“直升机……”林修海不禁在空中停下来,干瞪着下方自言自语。
“装甲车和……”杨江行也止住飞行接道,“难道说……刚才那个动静就是……”
广士源降低速度,在空中转过身看着三人一边戏谑地招着手一边喊道:“哼哼——再见了!”然后径直向下往队伍中飞去。
“喂!等下!”刘攘正想继续追上去,但马上就被下方警戒的士兵们用枪口阻止了。
“那个人是?”一名此次行动在沈霞怡麾下的士兵从车内朝窗外探出头询问道。
通讯员用屏幕确认了一番后回答道:“就是那名叫广士源的人,允许他归队。”
“收到。”
沈霞怡从直升机上跳下,她在此已等待多时:“对方果真只有三人!执行1计划——准备活捉!”
刘攘一个转身抓住两人的手臂喊道:“对方人数太多了——快跑!”
但一切都已无可挽回,从下方的喇叭里传来了音量不算大但又相当刺耳的警报声。接着,沈霞怡一声令下,十几捆捕获网就从戒备在队伍旁的士兵们手中的捕捉网发射器里射出。随着气体压力瞬间释放产生的动力,数个弹头携着由高强度材料编制成的网在射出的过程中向外张开。
林修海、杨江行、刘攘三人听见身后的枪声,一齐本能地回头看去,但就在他们想要改变方向躲开直奔他们袭来的网时,没出几秒就在空中被一重重宛如野兽张开血口般的捕捉网牢牢地封住了去路,接着他们各自的身体失去平衡,最终被网包着身体不可控地摔在了土坡上。
“动作快点!目标被击中了!”沈霞怡身旁的士兵们放下发射器,一边喊着一边陆续飞上了坡子去检查坠落的三人。
“这、这是——!”杨江行几乎是蜷缩在网里,他不断地尝试着将被迫弯曲的腿用力伸直以撑开那包得紧紧的捕获网。
刘攘对杨江行的徒劳之举看不下去了:“别白费力气了……在那张网里面是绝对打不开的。”
“别乱动!”
刘攘话音刚落,十几名士兵便气势汹汹地持着枪冲到三人身边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这下彻底完了。杨江行心里暗暗说道,他叹了一口气,停止了身体的抵抗。
“确认了吗?只有这三名敌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林修海的耳旁传来。他赶紧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别过脸看去。不出所料,那个人果然是……
“沈……队长……?”林修海苦笑一下开口说道。
沈霞怡有些意外,她走到林修海身边蹲下小声笑道:“是林修海?想不到和你在演习战上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怎么样?正规军的演习会不会很辛苦?”
“尚在接受范围之内。”林修海十分辛苦地扭过身子叹了一口气,他又继续追问道:“为什么……你们会在这个地方?不应该是和林队长他们在山脚下那进行整备吗——”
“哼哼,是为什么呢——?”沈霞怡坏笑一下没有给予他回答,她站起身来对其他士兵令道:“把他们押进车箱里,现在还不能杀了他们,感应器会反馈他们被消灭时的位置。”
“这条路……是想偷袭工业区吗!”林修海打断了沈霞怡的发言喊道。
一瞬间,刚才还有着轻松神情的沈霞怡此刻忽然变得冷峻起来,她没有马上理会林修海,接着说完了刚才要讲的话:“这次演习结束以前,这三个人不准放出来。”
士兵们开始上前准备架起被捕获的三人。
“你说得——”沈霞怡再次蹲到林修海的面前歪了歪头说道:“的确不错。”
“果然被我猜中了。”林修海咬着下唇说道。
沈霞怡眯起双眼对林修海笑盈盈地说道:“毕竟不可能真的如你们所愿安分守己地在山下进行整备,水轮县守军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步呢。”
扑通。
最后一个进入装甲车后尾箱里的是杨江行,他前脚刚踏进去就被背后的士兵推了一把,“动作快点。”士兵催促道。于是他踉踉跄跄地朝前面多踏了几步,最后撞在了装甲车后尾箱的铁壁上。
咚!
车后门关上的刹那,外面的士兵就吆喝起来:“好了——各自回归岗位准备重新出发!”
林修海一脸严肃歪过头去朝还贴在墙壁上的杨江行关心道:“你没事吧?”
“不要紧……”杨江行扭了两下身子慢慢贴着车厢壁坐下去,“我敢打赌这些人肯定是其他船上的船员。”说着,杨江行看向刘攘。
“是啊……可真没耐心。”刘攘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
林修海看着两人没再说话。三个人现在的手都被手拷拷了起来,还被锁在了敌人的车里,更为糟糕的是他们接下来很有可能还要眼睁睁看着己方的据点被进攻。
三人沉默了很久,车也早已开出了很长一段路,刘攘就在这时冷不丁地冒了一声:“得想点办法,我们不能在这坐以待毙。”
林修海在庆幸,庆幸终于有人在此时开口,他不知道杨江行是否也会有这种感觉。从下方不断传来的强烈颠簸早已让他的身体感到麻木,但刘攘的话将林修海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同时也让他明白,现在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抱歉,都是因为我的提议,结果还让你们跟着我一起……”
“哎!提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杨江行知道林修海想说什么,他打断了林修海的发言:“别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耍帅。”说完,杨江行又转头望向刘攘:“你说是不是?”
刘攘简单地点头嗯了一声,又似乎心事重重地思考起其他事来。
林修海沉默了片刻,接着他会意地看着杨江行强颜欢笑道:“谢谢。”
“你有什么想法吗?”杨江行转过头对刘攘问道。
“还在想,”刘攘立即回答,“林修海,你对他们现在行进的这条路有什么线索吗?”他又问道。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林修海本能地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但一扇窗户也没有,他暗自在心里嘲笑自己——这不是当然的吗,从一开始就只有铁壁而已。接着他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在进入这个“监狱”之前,他们的所有随身装备都已经被没收了。
“不行,车已经开了那么久了,再加上,这强烈的颠簸甚至感觉不到车的行驶方向。我没有任何方式能确认到路线或是大致方位。”林修海遗憾地说。
“是吗——那就……难办了。”刘攘仰起脖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如我们先想想怎么弄开这手铐?”杨江行不甘让话题太快就这样结束。
林修海循声低头借着车厢内微弱的灯光朝自己腕上的手铐细看起来——在演习中为了加强真实性,直接使用了正式使用的钢制手铐。两个手铐的边缘,都各有一个圆形锁孔,只有将带对应凹糟形状的钥匙插进去才能解开这对手铐。
“或许……”林修海凝视着那个圆形的锁孔,他缓缓说道:“我们若想重获自由,只能先从解开这个手铐开始,无论如何,对于我们来说这双手才是战斗的根本……”
林修海说完试探性地看向坐在两边的二人。
“确实,如果没有这双手的自由,我们离开这辆车也没意义。”刘攘赞同。
“问题是,钥匙在他们手里,我们又怎么可能让他们给我们解开?”杨江行伸出自己的双手,示意他也注意到了中间的那个锁孔。
“将思路倒过来想,”林修海摇了摇头,对着幅手铐露出了有些不屑的神情,“他们是不可能杀死我们的,沈队长也说了,那样感应器会暴露此刻我们所在的位置。那么也许可以通过制造某个条件让他们再次主动接近我们,然后再想办法从他们手中抢过钥匙。”
杨江行恍然大悟般地应道:“也就是说……她无意中给这支队伍制造了一个最大的弱点,让他们注意到我们的办法我也想好了,那就是‘死’给他们看,接下来他们一定会进来阻止我们,那个时候就——”
“虽然风险也很大,一旦失败只会被限制更多的自由,不过……总比坐在这什么都不做好。”刘攘紧紧地抿着嘴唇。
“问题是,附近山路崎岖,现在这车开得颠簸不止,外面还有直升机的声音,要让他们注意到里面的动静有些困难。他们没有注意到的话,我们的行为就没有意义。”林修海下意识起身提醒道,他说话的声音现在更像是在向面前的两人寻求帮助。
“既然如此,”杨江行摇摇头:“你还是先坐下吧。”
“照这么说,我们一时半会是真实施不了了,不如坐下来聊会天吧。”就连平时少有笑颜的刘攘这时竟也苦笑一下耸了耸肩。
“你们觉得车会在什么时候停下来?”林修海刚坐下就接着追问道。
“不知道。”刘攘略加思索后答道。“任何时候都能因为某个情况而停下来。也可能……它停下来的时候已经代表着进攻将要开始了。”
“简而言之,我们有没有机会采取行动,完全要看运气。”杨江行补充道。
“是的。看运气。”刘攘确信地点点头。
林修海觉得的确如此,但又不知道怎么答复好,于是他索性垂着头不断用手指尖挠过自己的头发。
盯着林修海楞了片刻,杨江行冷不丁朝他问道:“说起来,听说你以前是水轮县的民兵队队长?”
“嗯?”林修海应声抬起头,他看着杨江行的脸确信自己没听错,然后才答道:“是的。不过只是其中一支。”
“一直都在藏庄生活吗?”
“是的。”林修海想了一下,还是继续说出来了,“不过,我的姨妈告诉我,我的祖籍其实是在六合,从我这里才开始到藏庄生活。”
“六合?首都六合市吗!?”杨江行诧异面孔上的双眼正瞪得大大地望着林修海,一时也说不出下一句话。
“那个……这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吗?”林修海十分辛苦地将双臂上举勉强伸了个懒腰,“我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到藏庄了,活到现在还没去过六合市呢。”
“他只是觉得巧合。”刘攘替杨江行回答:“我们都是从南方的城市部队被调到六合市加入‘武狩’的。”
“首都议会直属精锐特种部队‘武狩’。”林修海说道,:“能从地方军队进入首都议会的亲卫军,你们俩来头可真不小。”
“实际上,我原本就以进入首都部队为目标,只是没想到会是‘武狩’。我想将我的家人接到六合市生活。”杨江行回应林修海,“所以才会来到睚眦号上。”
林修海心中大概也明白,加入“武狩”绝非是像他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达到的事,除了符合标准的资历,还必须在各方面拥有过人的素养。有那么一阵子,林修海甚至为他轻而易举地进入睚眦号而感到不安。
“你家在南方的哪个城市?”林修海向杨江行反问。
“我和刘攘原本都是在南方的余丰市部队服役,他出身于市里,而我家则是在余丰市郊外的一个小镇上。”杨江行抬头仰望着车顶说道,“17岁那年我就过去参军,在当地的部队待了五年。后来‘武狩’的人从首都到各地征兵——也就是这里爆发战争的七个月前。我和刘攘就被选上了。那真的非常不容易,一般来说精锐部队不会轻易选中年轻的士兵,或许是看上我们俩特别能吃苦耐劳吧,还有……曾经在某个行动中立过战功。结果想不到才来睚眦号还不到一年竟然发生了战争。”
杨江行说完,忍不住垂下脑袋叹了一口气。
“我记得你们在入队仪式的时候说过是从一个地方来到睚眦号的。”林修海沉思了片刻后又继续开口说道:“首都的各方面条件确实要好很多。”
“是啊,原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母亲跟姐姐接到首都生活,但现在……只要在战场上立了战功,应该会容易很多。”杨江行说到这不禁笑了起来,“首都的医疗可比小地方靠谱多了……”
“他这个人还是有些天真啊。”刘攘贴着墙蹭到林修海旁边对他小声说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觉得。”
“你特别提到了医疗,这是为什么?”林修海带着关心的语气问道。其实他有某种预感,因此他中途特意停顿了一下。
杨江行抹了抹鼻子,他似乎觉得自己一时感慨把不该提到的事引出来了。但这下,思绪如潮水般倾泻而出,已经无法停止。
还是算了吧。愈加相信自己预感的林修海不断地在脑中和自己重复这句话,他正打算开口说点别的话题——
“我的母亲……”杨江行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峻而失落:“她得了一种病,迄今为止,都一直在周期性地用平价药物来缓解病痛。根治则需要昂贵的特效药,而且,这种药也只有首都或发达城市的医院才有。”
林修海和刘攘都这时一言不发地看着杨江行,他们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父亲在雎阳市的饮料厂工作,还有我的姐姐——现在正在读大学,曾经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一直也只有父亲一个人。”杨江行抬头看了看两人,“不过现在好些了,参军以后每个月我也能给家里寄去生活费。”
林修海若有所思地应道:“难怪你会加入军队,让母亲的病得到根治,这就是你的最终目的吗。”
杨江行沉默着点点头。片刻,他又补充道:“居住条件也会得到改善。前提是,立下足够的战功,这样才可以向首都申报家属的移居。”
“战场上又何愁没有机会呢,只是,生命也很重要。所以……”林修海摇了摇头,此刻他能说的仅此而已,他也相信杨江行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主动对其他人说起这些事。”刘攘看着杨江行微微一笑。
“这么说……”林修海好奇地望向刘攘:“杨江行家里的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刘攘头也不抬地说,“其实杨江行这人很拘谨,这些家事他一般不太愿意提起。”
“提了也没什么意义。”杨江行接道。
“我去过他家。”刘攘似乎觉得现在话题的导向由不得杨江行了,“虽然是两室一厅的格局,但是很小。阳台堆的都是积满了灰的杂物,就像些什么纸箱皮旧塑料之类的。”
“那是什么时候?”林修海打断了刘攘的回忆。
“噢——当然是还在余丰部队的时候,记得是在某个短假,我只去过几次,那次是我第一次过去,因为他提到他母亲的时候——说她想找机会请身为战友的我去他家里吃顿饭。”刘攘望了望杨江行后笑了下说道,他知道杨江行那毫无表情的脸是在默许他说下去:“后来就在那次短假,因为不想回家,我也得以有空过去。虽然在外面看起来房子还是比较牢靠,但是进去以后才觉得,那房子真的已有很多年头了,墙壁上灰白不齐的一块块……布着细小的裂缝,还有些角落墙皮都不见了……”
杨江行使劲捣了一下刘攘的身子:“你在回忆什么呢?要说就说重点。”
“那个时候他姐姐在吗?”林修海有点关心这个问题。
“不,他姐姐在别的城市上大学。”刘攘说,“家里只有他母亲一个人。他不回家的话……”
“不过姐姐的大学并不在很远的城市,所以一般是在周末,或者是假期,她会回家里照顾母亲的。”杨江行解释道,他知道此时的林修海会替他担心什么。“如果她感到身体不舒服,也会及时和我父亲联系。”
刘攘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听到这句话后林修海稍微放心地点了点头。
“等等,从什么时候开始话题就一直在围绕着我?”杨江行终于露出了有些不甘愿的神情。
林修海原本以为杨江行不够敏锐,但现在忽然觉得这个人还是有点儿心眼的。
“那么,就说说你的事吧。”林修海坏笑一下抬起被锁着的手朝向刘攘。他一直认为这个人身上的气场比起杨江行更具有神秘、冷淡感。
“我?不……我有什么好说的。”刘攘故意显出一脸不屑的样子。
“他可是富家子弟。”杨江行觉得这是一个“报复”的好机会。“他父母都在……”
“慢着——我不用你来说。”刘攘不耐烦地打断了杨江行。唯独自己的事,他最不想由别人说出口。
杨江行撇撇嘴让刘攘说下去。
“都在服装公司工作,而我的父亲正是那家公司的创始人。”刘攘十分不情愿地把话接了过来。
“没、没有了?”足足有五六秒,林修海注视着刘攘,但他没再开口。
林修海发现,刘攘沉着头企图悄悄地叹出一口气。他似乎越来越觉得在三人之间摆出这样的态度有些自私。又沉默了片刻,刘攘才继续讲道:“父亲他想让我继承公司,继续……在他的手下工作,我不愿意留在那里。”
“就因为这样,你来到了军队吗?”林修海谨慎地尝试引出刘攘说出更多,他自己的心情或者是事。林修海甚至觉得无论是什么,现在只要从刘攘嘴里说出来,都能帮助到他进一步地了解面前这个人——林修海只是本能地需要这样而已。
“是的。我本身对于成为军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念。也许,这就是一种逃避吧,为了逃避我的家——不,也许只是父亲而已。”从声音中听得出来,刘攘的嘴唇都渐渐随着话语在微微颤动,他的每句话里的确带着某种真实的情感,也让正听着的林修海和杨江行察觉到他说得愈来愈投入:“我想要选择我自己的生活,被家族所约束的感觉已经受够了。但是,毫无去处……”
“的确。”不知为何,林修海莫名发觉自己打心底里认同刘攘的态度,“就‘生活’来讲,我们活着总得除了生存以外——再为自己找到点什么意义,属于自己的……什么都好。不仅仅是人类,任何生命都在为了自由地活着而努力。”
“你说的很对。”刘攘刚才那显而易见的回忆过头的抑郁神色瞬间烟消云散了,他这会又显得有些高兴。
“说起来,你很厉害啊,能在战争时期加入睚眦号——身为民兵便和藏庄军军团长正面对峙,而且还从他们手下救出了一名男孩子,你知道吗,其他队员们私底下都在期待你的表现。”刘攘挪了挪身体好奇地向林修海继续追问道:“你的父母他们呢?已经坐着囚牛号撤离了吗?”
“现在想想,当时能逃掉也是多亏了队长的增援。”林修海犹豫了一下,因为接下来的话题是他心中永远的一个梗,虽然他早已在心中无数次决定要直面,但又谈何容易。他抬头看了看面前两名已敞开自己心扉的战友,才终于继续道:“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我出生以后,就一直在藏庄是跟着我的姨父母一起生活,他们的话,倒是已经安全撤离这里了。”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刘攘惊讶地看着林修海说道。
“不要紧。”林修海赶紧强颜欢笑道:“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只有十岁,父亲的话,还从来没有见过。所以……”
听林修海这么一说,刘攘跟杨江行都紧皱眉头相互对视一番。二人一时语塞,但内心已经非常清楚林修海的意思与处境。
“那么……究竟是什么驱使你选择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你的姨父母知道你留在了藏庄加入正规部队吗……”杨江行疑惑地问道。
“不清楚,我和我的姨父母在平民搭乘囚牛号撤离那天的早上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不过,我相信等他们到了首都之后会有途径得知我的去向。”林修海抬头望着车顶,轻声叹了一口气后他又看向杨江行和刘攘继续道:“关于我留在这里的原因,在王船长邀请我加入睚眦号的那天,我在民兵队的队友们也问了我……也一度得不到理解。曾经,在我刚加入民兵队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志向,仅仅是想借此来不断向上爬升,离开藏庄,然后找到我的父亲……”
“抱歉,我想打断一下,”刘攘谨慎地干咳了一下,他一脸困惑地问道:“你的父亲,好像是失踪了?他究竟……”
“他并没有失踪。”林修海摇摇头,“实际上,如果没有出什么意外,他应该就在首都,但是,自我出生起他就从未回过家中,我也无法见到他。曾经,他每隔几个月都会主动给我打电话联系,不过战争发生以后这种行为就停止了,想必是他那里有什么情况吧,毕竟……国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是在首都政府工作的人。”
“什么!?”杨江行和刘攘都异口同声地作出了惊讶的反应,“你的父亲……是首都政府的工作人员吗……”
“别这样。”林修海苦笑,“实际上,我挺埋怨他的,在首都政府工作不能成为他抛妻弃子的原因……何况,我母亲自从生完我之后便一直体弱多病,精神状况不知为何也不是很稳定,对此,他始终无动于衷地告诉我他必须待在首都,甚至连9年前母亲的葬礼他都没能前来参加。姨父母家中的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仅仅能够维持生活,因此,就别谈搭乘昂贵的飞机去首都了,何况,就算去到了首都我也无法进入皇宫。我加入民兵队,就是为了能够终有一日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他。”
车厢里,虽然空气充足,但又让刘攘和杨江行切实地感到莫名透不过气。
“不过,”林修海话锋一转,“现在的我,已经不仅仅只有这一个目标了。说回想要留在藏庄的原因,我想要保护这里的每一个人和每一寸土地,这是——我所在的民兵队的一名已故的前辈用他的生命所托付给我的使命。”
“为了……藏庄的每一个人吗。真是有使命感呢。”
“等到战争结束,睚眦号也该回六合了,来到‘武狩’,说不定你想要见到父亲的目标已经完成一半了。”杨江行说完,又露出了眷念的神情将脸贴在壁面上:“离开六合基地已经两个月了,一直都没再跟家里人通上电话……虽然正华国与藏庄军签署了停战条约,但是对方也随时有可能撕毁,近期不断升温的停火线冲突已经明显地预示了。今后的战场很可能会比泽罗驮鬼门关还恐怖数倍,真不知道究竟要有多好的运气才能挺到战争结束。”
“泽罗驮鬼门关?”林修海歪起脖子疑惑地问道。“这名字……好像在哪听到过。”
杨江行摇了摇头:“你还记得先前我和你提到的——除了睚眦号以外的所有‘武狩’部队都在布拉克据点驻守,而后牺牲的那场战斗吗?”
林修海点头。
杨江行继续说了下去:“布拉克据点遭到进攻后,藏庄军的其他军团部队也几乎同时开始向泽罗驮关隘进攻,而当时,睚眦号就跟随着萨齐市空军基地的总司令舒巴一同前往泽罗驮关隘增援。”
“当我们抵达泽罗驮关隘后……那会儿可没有什么动力装甲a-01,陆战队的队员们就是扛着步枪和炮在地面上迎战。”杨江行此刻回忆起来仍对当时的场面历历在目,“战火,硝烟,四周除了焦土就是尸体,开枪的同时还要拼命躲避敌军从空中不断投下来的炮弹,穿着装甲的藏庄军一次次在我们头顶上开着枪掠过。而我们当时能做的就是不断、不断、不断开火,破坏那些藏庄军的注意力。为了那个人——”
“那个人?”
杨江行提醒道,“陈伊。”
“就是——那个人!?”林修海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我想起来了,她在……泽罗驮关隘防御战中被木槿卓玛击坠。泽罗驮鬼门关指得就是这个吗……”
“是的,”杨江行点头道:“作为开战后我军第一个拥有动力装甲的人。这恐怕是军队的最高机密了。
“那时的我们,尚不知道她出自哪个部队,也不知道她在装甲之下的身份是什么——唯一接收到的命令,便是由她一个人来迎战空中的藏庄军士兵,我们地面部队负责开火掩护、配合她。听说她的名字,以及动力装甲试验员身份,那都已经是签署了停战协议之后的事了。”刘攘向林修海说明。
“但是她,后来牺牲了……”林修海重复了一遍陈伊的结局,他感到惋惜。
“她的死使得当时驻守泽罗驮的部队乱了阵脚。我们冒着更加猛烈的攻击拼命撤回船内,看着夜空中那巨大的爆炸,大家起初都不敢相信,后得到了船长的确认才……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难过。之后,萨齐市空军基地的总司令舒巴就宣布放弃泽罗驮关隘,退回萨齐市空军基地了。之后,”刘攘不想多说,“你也知道的,那里没不久也沦陷了。所以睚眦号跟着向后撤到了墨多落尼军事基地。最后,军部从首都下令,由墨多落尼军事基地的总司令艾彦前往萨齐市与麦提卡尔·阿尔维什签下停战协议。”
“到底是凭什么——当时藏庄军会愿意跟正华国停战。”回到这个问题,林修海依旧本能地感到不解,“他们本可以一鼓作气夺下藏庄的……这些具体的情况我还从没听到过。”
林修海眉头紧蹙,“这简直是恐怖。”毫无疑问,发生二人口中这些事的时候,他还在民兵队做着队长,虽然有从彭薄那听闻前线战事严峻,但具体的情况或军队的行动他是一概不知,甚至就连总司令阵亡、‘武狩’被全灭这样的大事他也是在今天第一次听说。
“‘武狩’阵亡将士的下葬仪式至今也还没举行过。”杨江行想了下又继续说道:“据说尸体到现在都还没回收全,因为吃败仗的关系,大部分都落在了敌控区。”
“这件事我在民兵队的时候听说了一些。据说还有很多敌控区的民众自发前往战场帮忙收尸。”林修海拖着无比沉重的声音说,“这个特殊时期,消息封锁得厉害,况且水轮县所在的这个斡特地区此前一直都不是战区,自然只能听到一点皮毛而已。”
吱——————
就在这时,关押着三人的车突然停了下来,伴着一个十分急促的刹车。刘攘、杨江行和林修海都被一股强大的惯性侧着身子重重摔倒在地板上。
“喂!这是怎么了!”林修海待车停稳之后急忙地站起身来想扶起杨江行。
“不、不知道……”刘攘躺在地上,痛苦地发出了一阵。
“偏偏看不见外面怎么了——”杨江行起身后着急地咬牙道。
“嘘。”刘攘被林修海扶着肩膀站起后让杨江行别出声:“安静下来……贴到车厢的墙壁上听听外面的动静。”
三人互相默契地点点头,然后他们便把脸侧过贴到车厢两边的铁壁上仔细听着外面的情况。尽管传来的声音很细微,但静下心来倒还是听得清楚。
……
“怎么搞的!你还要沈队长的直升机在上面等你吗!”
“赶紧派两个小队的人到前面去看看!快点!”
……
过了一会,杨江行离开墙面向两人问道:“他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似乎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毫无疑问他们现在正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刚才所说的计划……现在正是绝佳的实施机会。”林修海也将贴在墙面上的脸移开快速地提醒道。一想到接下来的行动,他的心跳就在不停加快,既紧张又期待。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