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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素心,也是可怜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当年青石之战后玄天宗四处追捕漏网的巫民,素心被抓去了半年多,后来终于有一天从天牢逃了出来,却满身是伤。她历经一年多终于找到巫族的遗民,却因为玄天宗的一条反间计而遭巫民怀疑,落得这报国无门,归家无路的下场。幸而她投河自尽时被人救了,而后又遇到我和一个云游的修士。我的朋友劝她上听水阁求音,于是我和她后来一齐拜在听水阁门下。”从鸿宾楼出来吴尚勇和易昭寒解释。
他略去许多细节,讲的风轻云淡,但是易昭寒听也明白,这中间必有许多艰辛。
“没想到素心前辈竟有如此过往,可是她还是那么爱笑啊。”易昭寒唏嘘,她想起素心的笑,素心笑的时候让人从心里感到愉快,像是她唇边的痣和酒窝也跟着笑起来一样,“吴叔叔,你是那时认识魅主焚音的吗?”
“嗯。不过,焚音是阁主的关门弟子,按辈分来算,我见她都要称一声师叔,不大直呼名讳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易昭寒突然喃喃自语般道:“素心前辈很相信吴叔叔吧。”
吴尚勇并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便笑着应了:“呵呵,素心经历得多,不大轻易信人,但她一旦认定了你是知己朋友,便是为你连命也能豁出去的。我和她,虽算不上知己,但也算是在彼此最难的时候共患难过。”
“吴叔叔,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麝兰馆里为什么雇了一对老人在帮忙?”
“那对老人是素心一个救命恩人的父母,她的恩人已不在人世,她算代为尽孝。若非为了这两个老人,素心也不会留在青都吧。这里对她而言,并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易昭寒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
一队官兵策马而过,吴尚勇一把将易昭寒拉至内侧避开,西街对面被围观的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吴尚勇看着那队官兵分开人群呢喃道:“这些……都是御林尉卫啊!真是难得一见,居然到下三坊来抓人……”
看众人围观的地方,易昭寒右眼一跳,心像是一把被拎了起来,她偏过头:“吴叔叔,我们去看看吧。”不待吴尚勇应声,已几步奔过去。
无奈街坊将那本不甚大的门面的堵的水泄不通,易昭寒心急的拨了拨人群,却也没能挤进去,只能从陌生的嘈杂声里辨别出几个句子。
“真是丧尽天良啊!……”
“我瞧平素他家夫人待人还不错,没想到她男人是个没良心的畜生!”
甚或夹杂着几声啜泣。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吴尚勇跟上来,拍拍身边壮汉的背,对方一见他,道:“吴大夫!”
“黑蛋,你娘现在能下地了吗?”
“是呀,那还用说,都是多亏吴大夫!”
“哪里哪里!这儿是怎么回事啊?”
黑蛋个子高,眼里也好,看得清里面,回道:“吴大夫你还不知道吧,懿帝就是被这狗御医给毒死的!呸,这狗御医吃咱陛下的,用咱陛下的,还下毒还陛下,活该满门抄斩。”黑蛋恨恨的道。
“懿帝是被毒死的?”
“是啊。你看,那门口贴着告示,说是明日斩首示众。这姓卢的良心叫狗吃了,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他儿子刚被拖出去还哭冤,他老子犯了这事,他死十次怕也不够……”
“黑蛋哥,这姓卢的叫什么?”易昭寒回头插了句。
黑蛋身子探了探,道:“中间那字我不认识,卢什么仁,就是‘仁寿堂’的‘仁’。哎,瞧我这张嘴,呸呸呸,他要是有吴大夫你一般善心也做不出这种事啊,懿帝多好一个皇帝啊……”
易昭寒瞳孔猛地一缩,身子一晃,朝人群外僵硬的晃出几步。
吴尚勇笑着回了黑蛋一句话,忙追了出来,易昭寒又向前晃了一步,不知为什么,她身上一袭白衫,像是空落落的垂了下去,若有若无罩着一个干瘦而僵硬的躯壳,明明是暖春日,她身上却散发出一股绝望而凛冽的气息,手里拎着那只轻巧的药箱也似不堪重负。
“我来拿吧。”吴尚勇上前两步去帮她拎药箱,碰上她的手却一惊,凉的像死人一样,他有些担忧的唤道:“昭寒……”
“月儿若生为男儿,定当光我卢氏门楣。”
“小妹莫听那些传言,就算……就算你真是不该出生的孩子,大哥也一定护着你的。”
“孽障!早知你今日做出这等事,当日便不该留你,铸成今日大错!”
爹的怒斥,娘的教诲,大哥的安慰……闷雷一样响过女孩头顶。
易昭寒觉得身体像被五马分尸一般僵挺又挫痛,她抬了抬头,看到了薄云后透出的日晕,女孩胸口一闷,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吴尚勇大惊,一把搀扶住她,看她脸色惨白,搭搭她的脉却无异象,不禁眉头紧蹙。
次日正午,易昭寒从内堂掀帘出来,吴尚勇正在检查草药的缺损情况,看到女孩出来,招呼道:“昭寒你醒了。”
女孩伸出手背搭上额头,虚弱的问了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
“吴叔叔,那个……被满门抄斩的太医,可是叫卢怀仁?”
吴尚勇停下手上的活,盯着她看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易昭寒喉咙里翻滚了一下,偏过头看看外面天色,正午已过,行刑应该已经结束了,女孩进屋打点下揣了点银两,出来对吴尚勇点点头:“我出去走走。”
“早点回来。昭寒。”
女孩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
易昭寒赶到刑场的时候,人群早已散尽,腥红的血流却未干涸,一小股一小股的,沿着地槽流了下去,女孩向周围看看,尽是行色匆匆,为懿帝带孝的路人。十几具尸首不知去向。女孩惶然无措的退了几步,沿着街道茫然的跑了起来。一路跑过三个巷口,胸口重的像是被沉沉的恐惧压的喘不过起来。
“大哥……爹……”女孩的声音里有了哭腔。
城东,坟岗。
“……幸而祖帝废除了株连九族这条刑律,否则不知这次要牵连多少人。”一个中年男人扬手铲了最后一铲土。
“唉,当年我和他一起随武帝西征石夷的时候还开玩笑说日后活的久的要给对方收尸,谁料他竟是这副下场。”
“我虽没你们情分深,但他好歹也算我半个师傅,整个御医院,数他的刀伤外科最好,上次连二太子妃胸口那一刀都救过来了,可惜他自己这一刀却没躲过去。只是我一向以为他性情温和,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
“卢太医一向是给湘妃娘娘看诊的,陛下的方子哪里轮得到他来开。二太子要除去湘妃,顺手带上一个太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两人随即不再言语,将那土坟又堆高了些,便要起身要回去了。临行时那长者又回头深深望一眼那土坟,叹了叹气。
他们离开后,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一块碑牌后闪了出来。
易昭寒憔悴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像在清丽的脸上掘出的两条沟壑。
女孩像是一只迟滞的木偶,一步一步晃到那土坟前,缓缓跪了下来,她赤手在那翻新的黄土上刨起来,像是发了狠一般,刨的两只手上血迹斑斑。
“爹……是我,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您看看我啊……”女孩哽咽着,“爹……不肖女纹月回来了……您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您再看看我吧……看看我啊……我长大了……”
易昭寒终于伏在土坟上失声痛哭起来。
仁寿堂。
时至四月,大地复苏。青都也渐渐恢复了常态。年仅十八的皇帝在雷厉风行的扫平了皇域残留的势力后,立即颁布了一系列仁政,大赦天下。
“金婆您放心,这药您按我说的服用,不出一个月,腿脚便利索了。”吴尚勇安慰着对面的老妇,落笔开方。易昭寒第一次留意到他握笔的手势极怪,是因为右手食指断去了半截。
“吴叔叔……您的手……”
吴尚勇笔下一停,轻笑一声,看着自己的半截残指道:“旧事罢了……”便没了下文,只是愣愣看着。
金婆子走后,店里再没病人,吴尚勇看着女孩近日来急速消瘦的脸和颜悦色的道:“昭寒,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易昭寒抬起头,看着他温和亲切的笑、右手的断指、微微佝偻的背,眼眶一湿,心知他是担心自己,便笑笑道:“没事的。谢谢你,吴叔叔。”
吴尚勇摸摸她的头,缓缓道:“你既然叫我叔叔,那就还是我的侄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就算是为了那些离开了的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女孩低着头“嗯”了一声。
“叔叔,我能在仁寿堂多住些时日吗?”
“没问题啊。我不是说过吗,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当是自己的家。何况你真是帮了我不少忙啊,今天乌金坊的刘嫂来还给你带了一斤枣子,说上次你救活了她儿子又不肯要诊费,还在店里和我学你怎么把他儿子那一口气提上来,说的神乎其神,笑死我了。”
易昭寒也跟着笑出声来。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