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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后劲怎么这么大……”易昭寒撑着头笑道。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那是,这可货真价实是纯爷们喝的酒。”山主抱着酒坛子侃侃而谈,“嗝,这四大烈酒呢,分别是岭南酒,嗝,竹叶青,北地烧酒,和戴尔的梅子酒。”
“那您酿的九酿呢?”易昭寒插了句。
“九酿是岭南酒的一种,也是红粮酿的,只是我用的水与它不大相同。”山主突然目光凶恶的瞪了易昭寒一眼,“你该不会是想趁我酒醉,骗走我的九酿方子吧?”
女孩讪讪的住了口。
一旁的斩毅不禁失笑。
“笑什么?”
“我笑你酒醉都惦记着九酿的方子,却将咒印魂器无锋剑白白送人。若是葛利前辈看到了,只怕又要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唉,他老人家吹胡子瞪眼睛我还见得少吗?也不知他怎么英明一世糊涂一时收了我这个不求上进的徒弟……”
“不求上进?可我怎么见葛利前辈每次提起你这个天下剑术第一的徒弟都是一脸得意呢。”
“剑术第一?”易昭寒惊呼道。
“不用摆出个这么惊心动魄的姿态来打击我吧。我看起来这么不济吗?”山主皱着眉头问。
“哪里哪里……晚辈唐突了。山主见谅。”
“嘿嘿,小姑娘不用怕,我和你战主叔叔不一样,我很会怜香惜玉的,断不会是非不分就拔剑相向的。”
易昭寒抖了抖,她发现自从被战主“怜香惜玉”后,自己便对这个词语彻底没有抵抗力了。每每听到,都难免一番胆战心惊。
“其实师父待我是极好的,可惜……”山主声音低哑下来。
弃宁六年二月初二的瑝天血案,当时的山主,神之手葛利,死在了自己的五十三岁上。这位百余年来最伟大的锻造者临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亲朋在身边,甚至连尸体也是在三天后才发现。而他唯一的徒弟,正在伊萨克的宴席上与玄天宗的使者言笑晏晏。
“对了,听说新即位的青帝是个毛头小子,你前些日子见到了吧,有何感想?”
斩毅想了想,道:“弘英帝吗?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满脑子都是八十岁老伯的想法,你说我该作何感想?”
“也是个厉害角色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人族还嫌自己老的不够快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少年老成的……”
“还有谁少年老成吗?”易昭寒满面不解。
“你师父啊!”
易昭寒和斩毅面面相觑。
“胡说!”斩毅斥道,“我明明是中年老成。”
“……”
“……”
“呵呵,我今日始知,师父竟然也会插科打诨。”易昭寒晃着手里空空的酒壶。
“我少时读武校,胡闹是出了名的。街头纵马斗殴是最寻常的,赌场里出千骗钱,闹花街……有一次还拆了学校的马厩。以至于后来再回武校,律令督导见了我还心有余悸,呵呵。一直到进了军营,挨过两次板子,才收敛了点。”
易昭寒目瞪口呆。
斩毅拎起半满的酒坛,仰头一饮而尽,他的眼里像是揉着茫茫的雾气,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自嘲。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斩毅醉眼朦胧,笑的愈发酣畅淋漓,向身边的乐师借了胡琴扬手便拉,随性而吟:
“劝君莫羡天鹏鸟,跋山涉水秋烟里。
劝君莫妒扇底风,宛转蛾眉能几时。
金粉细腰胭脂泪,自古几人遇灵修?
戎马倥偬垂疆义,一曲《秋雁》谁会意。
美人如画剑如虹,纵使英雄不自持。
白发书生离鸾恨,陌上枯骨为谁死?
人间千秋万古愁,霜染青丝故人稀。
且问神鬼醉乡里,须臾得解百世思。”
琴声全无半点胡琴应有的拖沓,犹如笔走游龙,画作一块浑然天成的玉。而斩毅的声音苍劲低缓,像是血玉中隐隐晕开的那一丝血色,恰到好处的刺到人的心坎里去。
“肯将余生付金樽,歌尽疏狂图一笑。斩毅啊斩毅,你当是天生之才。”一个鹤发的周饶老人负手立于斩毅身后。
“舒格尔前辈……”斩毅见到来人放下手中胡琴便要行礼。
“老夫不过听闻旧人之音,便来走走,没想到当真是你。”言罢打量了一番斩毅的水手服,笑道:“几年不见,越发俊朗了。”
“前辈打趣后学了。”斩毅笑笑,向舒格尔一一介绍了山主和易昭寒,老人喝了两杯便借口离去了。
“舒格尔竟然也是你的师伯!对于你这种师伯满天飞的人生我表示匪夷所思,话说我可以理解为你瞒了我们八年吗?”山主瞪着一双圆目,满脸酒色,这副怒气冲冲的表情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他的脸上难免有点不和谐。
“家师陈世充曾拜在安利尔门下学习锻枪之法,故而识得很多锻造师。我于家师所学并非锻铁一道,仔细说来与诸位前辈并无叔侄之名。而且,舒格尔前辈我也是多年未见了。”斩毅想了想,“十年了吧。”
“舒格尔膝下并无子女,中年丧妻,老来虽有名声地位,却是伶仃孤苦。按说,你这半个师侄得了空该来承欢膝下的。”
“此事是我有愧,可惜这里事情一旦了结我又要即刻启程……这样好了,昭寒,你且替我承欢膝下几日吧。”
“啊?”听到自己的名字,半醉半醒的女孩睁开一双惺忪睡眼,茫然道,“什么情况?”
斩毅解释一番。
“师父你不要我了吗?”易昭寒眼泪汪汪的望向师父。
“不是……”斩毅承认他对这种小狗的眼神最没有抵抗力。
“那为什么不要我跟你去落碧城?”
“落碧城主生性谨慎,我虽是他旧友,带着你却怕要惹他生疑。”
不说山主,就是山猪也听得出这是托辞。
“落碧城主邵晓骥……他也是当年虎狼之师的六个人之一啊。”山主慨叹。
“什么六个人?”
“当年青武帝麾下百万大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令人闻之色变,被后世称为虎狼之师。而这支虎狼一样的大军的核心,其实也只有六个人而已:封疆大帅苏庭天,风虎将军邵晓骥,前锋营统领鹿亚才,西平将军许一阁,玄天宗宗主圣者,还有一个不知道姓谁名谁的玄天宗刺影士。唉……想当初这六人风华猎猎,如今却死的死,残的残,不多善终。可见沾染血腥太多绝不是好事,往往是惨淡收场。”
“青石之战后,风虎将军邵晓骥受封落碧城,授爵一品百里公,位列四公之一,怎算是惨淡收场?”易昭寒不解。
山主不甚愉快的刮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世人多闻喜而罕知忧。旧事惨烈,不提也罢。”斩毅淡淡道。
“有时候我也想,要是有一天我的心也老了,老的提不起剑了,那可怎么办呢?”山主突然寂寂的道。
斩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找个小地方开个酒铺,我必日日造访。”
“哈哈!鬼影无踪传到你这一代,不仅传成了女子,还传成了医师!”老人笑着伸出左手给女孩看脉。
“承蒙家师不弃,昭寒定不负先人所望。”易昭寒谦恭的回答,伸手请脉。这位太师伯面相极凶,老来无子,性情古怪是出了名的。女孩并不敢多言。
“心脉不稳,气血不畅,前辈这痼疾可大可小,大可要命,小则无碍。虽则重在调养,却并无什么立竿见影的法子。晚辈给您开一个方子,前辈每日晚饭后服下,想必有些裨益。”开过方子后又取出一瓶药剂,道,“前辈痼疾已久,饮食稍有不甚恐怕有性命之忧。此药乃家师松伯调制,前辈这几日每日饭前服下一粒,可保无碍,切记切记。”
“昭寒有心了。”老人接过那白底蓝花的瓷瓶收进了袖口。
“前辈很喜欢枪么?”老人一人住一间不大不小的石屋,家里没有女人和小孩,布置简单的堪称朴素,倒显得正面墙上悬着的一排各式长枪更加突兀。
“是啊,枪是所有武器中最能体现攻防一体的了。断魂枪、青萝枪都是老朽的得意之作。你师公也是一个爱枪成痴的人,是以我二人一见如故,相交多年。”老人长叹一口气,像是想起什么往事,从怀里掏出烟杆来,在袖口揩了揩,解开腰上一个脏兮兮的袋子,认真的把烟草填好,点着后颇为享受的呷了两口,才抬起头来问易昭寒:“小姑娘,会弹琴吗?”
“略通一二。”
“弹首曲子给老朽听吧。”
女孩取了墙边的古琴,看了看面前的老人,落指便是两个悠扬的长音。
这曲子并不繁复,也没有什么炫技,却像一本恢弘的史册,从开篇至终了,一字一句,蕴藏着少年狂妄的气魄和英雄迟暮的辛酸。
待到曲终,老人又呷了两口烟,才问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枪魂。”
老人点点头:“谁谱的这首曲子?”
女孩迟疑了一下:“家母。”
舒格尔眼中闪过一丝犹疑,继而沉声道:“令堂是个不让须眉的女子。”
易昭寒垂下了头,没有应声。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