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汲安颔首承认了她的说法,但看着小姑娘微嘟着小嘴,为他愤愤不平,还瞪着眼睛看他,似乎在责怪他的样子,又笑了,黑眸里揉杂了充盈在空气中的温暖阳光,碎金闪闪。
“不然呢?冉冉觉得应当如何?”
听他这样一问,斯冉右手撑着下巴开始思考,但却无果。
“我也不知道,但不应该是这么轻易的饶过他吧?此等贪生怕死的小人,应该重重的惩治才对!”
柳汲安慎重的点头,“的确,其他人只是冷眼旁观未曾落井下石倒还好说,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实践了一回雪上加霜。”
斯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口吻嫌弃,“你不会现在才意识到这个吧?名满江湖的玉卿公子?”
一只大手伸到她眼前,温暖的手指碰到因吹了海风而有些微凉的鼻尖,然后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还就捏着左右晃了两下。
“你方才问的可是,我是不是让他离开了,而不是我是否放他走了。”
斯冉捂着自己的鼻子,“那你直接说不就好了?”
柳汲安看着她笑而不语。
斯冉哼了一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被这人耍了一回,心里一个念头闪过,杏眼眨啊眨,恼羞立即变成了窃喜,在眸中光辉流转。
“又在想什么鬼点子了?”
“不同你说,我去找外婆了。”说完转身就走。
柳汲安看着小姑娘明显带着欢快的步子,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也许,是错觉?
客船回到了原来出发的地方——泗禹。
柳汲安几人在泗禹又停留了几天,才雇了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音离谷的方向驶去。
柳汲安与车夫一起坐在马车外面,而斯冉和柳芝夫人则是在马车内坐着。
马车内垫着厚厚的毯子,减少了马车轮子与地面的碾压而带来的震动感。两边镂花窗户不时灌些带着夏日热度的暖风进来,吹偏了香炉上袅袅升起的熏香,缕缕轻烟渐渐扩散,消弭,徒留一方冷香。
柳芝夫人沏茶的动作如流水一般,即使马车内有微微的晃动她也宛如就处在平稳的室内,手上没有一丝的颤抖。
放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在斯冉面前,见她神思恍惚,便问道:“你还在想刚才传来的消息?”
斯冉的飘忽的思绪被柳芝夫人的问话拉了回来,愣了一下才回道:“是,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明明前不久才面对面交谈过的人,就这么……”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只轻轻的叹了口气。
今早他们打算出发时,乔予轻派人送来了一个消息——就在昨天,寒非门门主卓修骁在睡梦中去世,门主之位传给了他的大弟子夜十灯。
夜十灯便成了寒非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门主。
其实稍微一想也知道,卓修骁怕不是在睡梦中去世的,而是自尽。她在那天与他谈话之时便觉得有一丝古怪了,现在想想,他那时算是在交代遗言了吧。
虽然他曾经做过不可饶恕的事情,但不知为何知道他的死讯后,伤感多于痛快,特别是回忆起那日他的笑容,心中莫名酸涩。
柳芝夫人也是知道卓修骁的事情的,目光沉静,“絮丫头,你要知道这对他来说其实是解脱。”
背负了这么多年的愧疚和痛苦,也许在卓脩戬的名声被洗白的那一刻有所减轻,但只要卓脩戬没有活过来,杀了兄长这件事的阴影仍然会笼罩他,不会有丝毫的消散。
虽古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有一些错事,一旦你做了,就永远不会得到原谅,甚至你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凋零的花会再度盛开,枯叶落下,来年又会有嫩绿新叶抽出,却也不再是原来的那朵花那片叶了,逝去的回不来,破损之后终是会留下疤痕。
隔开了马车内外的门帘十分轻薄,既不会让里面太闷,又让里外都看不见对方,就连声音传过也听不清晰。
随着马车的晃荡和偶尔刮来的风,一角掀起,外面的一片牙白色衣裳时隐时现。
斯冉似乎想要透过那层薄帘看见外面的人。
今晨听闻卓修骁的死讯后,柳汲安虽然看起来似乎没受什么影响,但她却是发现了他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的愣神,后来情绪就一直不高。
虽然他之前谈起一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这时肯定也难免会有些低落。
这下,他真的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思及此,一颗心似乎被人捏住,紧紧揪在一起,胸口又像是积了一块实心的石头一样,难过又心疼。
柳芝夫人把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好笑,到底还是年轻,心里装着什么都能在脸上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担心他,便出去看看。”
斯冉摇摇头,端起已经变的温热的茶水,轻抿一口,“我心里也有些不好受,现在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说。”
何况这里也不是个好交谈的地方,还是等待会儿在茶肆或客栈停下休息的时候再找机会。
柳芝夫人颔首,沉默了一瞬,又忽而想到了什么,“听你娘说你的性子似乎与我很像。”
虽然没有见面,但他们还是有通信的,凤夕茗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