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在他臂弯里轻声:“思远,接。”
楚思远阖了一瞬的眼,低沉道:“楚思远,接旨。”
传旨官如临大赦,连忙将圣旨交了过去。
楚思远接过,转头随手就扔给了李保。
不归掰开他的手:“回去了。”
楚思远揽回来:“你身体不行。”
“休养够了。”不归拍他的手,小声道:“鱼儿,再听我一回的话吧。”
楚思远颊侧咬肌绷成一线,松开时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当天下午,联同振武和康王一行人,全部整装完毕,离开了甘城。
不归来时打马,去时只能捧着药炉子窝在马车里,听罗沁将这些天积压的东西屡屡报出来。
甘城令在她病倒那一天,趁着其他人慌着手脚投河了。天御把他捞出来时人还有一口气,但什么也不肯说,很快就咽了气,没有说出那群振武旧军的山匪到底如何出现并作乱。刘采仲因此更是断了搜查,郁卒得不行。
甘城中千户人家,因疫毒折了近半,这笔冤魂账也只能扣在山匪头上。
接下来便是国都的变动。
“宫中暂时是柔妃娘娘在主事,朝中刘宰相回了凤阁,上头没有告解到底是谁算得暂时主掌凤阁。”
不归嗅着药气,左眼模糊看得不舒服,取了眼罩绑上,听了半晌才吭声:“轮到柔娘娘主事了。”
罗沁接口:“暂时罢了。回了宫,后权恐怕还是会交接到广梧和内务府。”
不归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三位娘娘同在宫中,陛下芥蒂冯氏,厌弃楚氏,但这二位娘娘所出的皇子都封了王。你知道为什么一向以来最投陛下眼缘的陈氏,她所出的却没有封王么?”
罗沁怔了怔:“我不知道。”
“寒铁星花。”不归闭上眼靠在车壁上,声音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微微晃了起来,“有个人,说要打一枚寒铁星花求亲。”
罗沁抬眼望了望车顶,诚恳道:“这公子必然十分十分喜爱求亲的女子。”
不归轻轻踩了一下她的脚:“小先生,你就不觉得这话十分耳熟么?”
罗沁认真地想了半刻,认输了:“想不出来,请殿下赐教。”
不归睁开眼:“你十六那年,一群小孩到广梧做客。思坤曾讲一个故事,惹思鸿叫嚷了。”
罗沁立马就想起来了:“黑熊要摘一枚寒铁打的花,送给红狐狸……”
她复述过后,有些不解:“怎么了?”
不归捧着药:“你瞧,不是谁,都能圆满求亲的。”
罗沁遂唉声叹气:“公子真可怜,我一个奴婢,此时倒同情起他来了。”
不归又闭上了眼,轻声:“闭嘴。”
罗沁知道她没睡下,又说起来:“我跟着殿下这样多年,殿下少年时还好,猜得出一二,如今时常不知道殿下话中何指。但请殿下传个明清些的命令,这回去,第一步该做什么?”
是查你的毒,还是掌你的权?
她都清楚,可她却轻挑了窗帘,看了一眼外头马上的人,哑声说:“我要先去找个答案。”
罗沁摸不着头脑,最后也只能归结到是四公子的缘故上去。
*
待到长丹,已经是傍晚了。
与离开时不同,楚思远这回归来,城门口熙熙攘攘排了好些官员。他一下马,便听了满耳朵的恭贺交赞。
如果没有甘城一疫,如果他带着那些新兵一路顺遂赶回长丹,也许此刻他会打从心里感到高兴。但此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所剩一半的振武,和那马车里下来的心爱的姑娘,他只觉耳边的美言讽刺不已。
不归掀开车帘,看见他大踏步而来,手伸到她面前。
不归摇了摇头,自己下了马,擦过他身边时轻声道:“今日之内,必还你答案。”
楚思远眸色一亮,转身看着她换上皇家與队的马车。
因着这一句话,缓回皇宫的这一路,便不算煎熬。
*
皇宫早有了安排,接风洗尘宴备得热火朝天,极为隆重。
楚思远要跟着她走,不归没让:“去办你的事,办完再回广梧。”
楚思远没再多说,转身去料理同僚和属下的事。
不归看着他离开视线,侧首对罗沁道:“你回广梧主事,不必跟着来。”
“殿下要去哪里?”
“柔娘娘那。”
病愈的人虚弱。不归走得慢,便也慢慢想。等来到柔妃宫不远处,昔日那安静的去处如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中又秩序井然。
不归没让宫人跟着,摘了眼罩自己袖手上前去。
柔妃宫门前的人见了她,连忙下阶去迎。不多一时,穿过简约的宫廊,她看见书房内简素的一个白衣背影。
宫人退下,不归上前欲行礼,柔妃稳稳托住她的手,带着她去坐下。
“不归甘城一去,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