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头都是快乐。
范健嘟囔着对齐景交代:“我说认真的,你对我姐好点。她从小身体就不好,肠胃很难吸收营养。胖不容易瘦容易,两三天不吃就要倒下来了。”
“小时候我姐日子也过得委屈,爷爷奶奶重男轻女,看我姐身体不好又逼着我爸妈再生一胎。谁知道有了我,他们对我姐更坏,每次去都把好饭好菜藏起来不给她吃。”
范健一长串的交代,让齐景透过他的句子看到一个藏在过去的小女孩——皮肤暗黄,头发稀疏,扎着两个小羊角辫在爷爷奶奶家里门前屋后地跑,弟弟被抱在爷爷奶奶怀里,看电视吃西瓜,家里唯一一台电风扇对着他呼啦啦地转。
小范泛跑累了,蹦蹦跳跳到抱着弟弟的爷爷面前,她从不缺爱,打小就能撒娇,左右手拽着百褶裙摆,嘴巴甜甜地说道:“爷爷,我想吃西瓜。”
但爷爷不理她。
她打了招呼,自己伸手去拿,忽然一个巴掌响亮地落在她的胳膊上,小范泛不明所以,抬头便对上爷爷一双愠怒的脸,两只眼睛瞪得就像铜铃,又凶又恶,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西瓜多少钱一斤你知道吗?你个赔钱货,还要吃西瓜,家里一天到晚在你身上花的钱还少吗?”
范泛不知道家里一天到晚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她还小,只知道爸妈很爱很疼她,会拿着洋娃娃哄她喝最不爱的鲫鱼汤,会把所有的大鸡腿肉分到她碗里,还有一日三餐饭前饭后必须要吃的营养品……
她只知道每次厕所上了太多爸妈脸上都不太爱笑,每次去医院,里面的叔叔阿姨说她营养不良爸妈的眉头就多了一道折。
亲戚邻居说孩子养大不容易,范泛看不懂他们嘲笑又怜悯的目光,说她是拖油瓶是家里的小累赘。
窝在爷爷怀里的弟弟挣扎下来,他拿起一瓣瓜塞到范泛手里,“姐姐……吃瓜。”他才两岁,话还说不清楚。
爷爷一把将弟弟拉回自己的怀里,一瓣瓜范泛刚触到满手的凉便被夺了回来,她看到爷爷哄着弟弟亲昵地说道:“姐姐不喜欢吃瓜,你吃哈,多吃点!”
她很喜欢吃西瓜的,她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说谎话。
后来范母来接他们姐弟俩,那时候副食店刚刚装修,每天正是忙地脚不沾地的时候。范母自行车的前面坐着弟弟,手里牵着范泛。
她脸上的疲倦被夕阳拉长,范泛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小糕点,是早上从家拿的。
“妈,吃糕点,吃糕点就不累了。”
范健在自行车上咿呀咿呀学舌自语,话没说清楚,口水倒流满了兜。
范母脸上闪过欣慰的笑容,她接过女儿手中的糕点,不着急吃,而是先问她:“今天在爷爷奶奶家玩得开心吗?”
范泛没答,她细小的嗓子揣揣不安地问:“妈妈,赔钱货是什么意思?”
夕阳下范母的脸被定格不动,像一副油墨画卷,浓厚的颜色带着强烈悲伤的情绪层层渲染溢出,范泛最后也没能听到母亲的回答,只是从此以后再也没踏过爷爷奶奶家。
后来她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只局限在一家四口之中。成人世界的恶/毒就如一把冷/箭,她们/射/进范泛的童年,却再也没有□□过。
齐景听着这些零碎片段,更加心疼范泛。印象中的她总是简单又快乐,好像于她而言,世界总在一餐一桌之间。却没想到,原来她也有不快乐的一面。
范泛不让弟弟往下说:“好啦,也没什么事情啊,老话旧提我都烦了。”
“姐——”弟弟有些激动,“我听妈说的时候,可还有气呢!更何况这还不算最难听的——”
“好啦!”范泛打断他的话,拉着齐景的手云淡风轻:“所有的痛苦只要说出来,其实都不太痛苦。
48、第四十八章 ...
痛苦只要说出来, 其实都不太痛苦。
第二天回去的时候, 齐景还在反复咀嚼范泛这句话,明明是个很浅显的道理,他兜兜转转那么多年的牛角尖, 怎么就不知道钻出来呢?
想到这里, 齐景忍不住抚眉低笑。
寒假在家可以说不得清闲, 他需要看到资料书籍还有很多,每天打开电脑看股市动态,最新的新闻消息和市场环境的走向也需要及时掌握。
只有知道风往哪吹,才知道钱该往哪投。
闲暇时分跟范泛视频通话, 手机相册截了她许多张图, 或嗔或笑,但都解不了他的相思之苦。
日程表满满排列,他特地空出一个晚上, 赶在那天参加同学聚会。
其实这样的聚会不用去, 齐景都能想到该有多无聊。高中同学一场考试散一场,今后生活还不一定能打上交道。
只是这次听说很多老师会来,齐景穿得休闲,照例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戴上一顶黑色棒球帽。他不是一个不念旧情的人,况且在高中三年中, 老师们给予齐景的关注比他父母还多。
每年寒假他都会抽空提着一两箱的营养品登门拜访, 今年一场同学聚会倒也让他不必那么麻烦。
聚会场地在一个卡拉OK的包厢里面,有人打牌有人喝酒,还有人捧着话筒故作深情大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