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脍,鱼肉薄嫩姜丝去腥,置于莹白的盘中分外诱人,另还有软羊入口酥烂,湖米茭白鲜嫩可口,最后还有一道香甜的明珠豆腐为辅,主食则是一碗香气扑鼻的杏仁饧粥。
齐子钰一口一口喝着粥,却有些心不在焉,她不过一个人用餐,又是在禁足中,待遇这么好?她想了想刚才的花笺,忍不住嘴角勾了一下,她既在禁足中又怎么能乱跑呢,东西既然能递到她的面前,想来是有老太太的授意,看来她这禁足是名不符实啊。
吃完饭,齐子钰无事可干,便站着写字消消食,默了两篇文章,又写了几段孙思邈的《千金翼方》,眨眼便到了戌时,十春进来看了两遍,见她还未有上床歇息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姑娘,时候不早了,是否要歇下了?”
“再等等。”她挥了挥手,两滴墨汁飞出来落到一旁的案面上,她随手擦了一擦,就听见门口传来几声交谈,她抬了抬头,明瓦的窗子一片漆黑,看不清外头。
没一会六欢进了来:“老太爷请姑娘过去。”
终于来了……
齐子钰提了提裙子,走到外间,屋门口挂着两站风灯,在夜色中一晃一晃,摆动不定,只一个钩子系着,飘然无依好像要被卷走似的,她停了一会,十春动作麻利的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洁白滚云纹边的狐皮披风,替她披上。
领子上的纯白绒毛十分温暖,齐子钰吸了口气,往前行去:“走罢。”几个人在三盏昏黄的宫灯映照下步入一片静谧的漆黑之中。
齐老太爷齐清源和齐老夫人早些年间就分院而居了,如今他独自一人住在湖对岸的章院。虽然致仕了,可每天也不是真就闲在家里无所事事,拜访旧日好友,主持文会诗会,或是参与“退休干部政治类交流活动”算起来依旧十分忙碌,况且他仍有入仕的打算,更是时刻关注着朝中的走向。
老爷子住的主屋名叫明纪堂,这样的名字听上去就像是一间宗祠那样板正,和老夫人的正德院的风格如出一辙,像是对孪生兄弟。走进屋内,其间摆设亦是规规矩矩,无甚出挑,也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上头的案几摆着一只空的白釉水波纹梅瓶,两侧设了透雕拐子纹直后背交椅,两面又有巨大的山画屏风阻挡视线,想必一头是他歇息的床,而另一边应该是书案书架了。
靠外的一把椅子上正坐着一位精瘦的老人,须发皆白面容刚毅,目色混而不浊,精神矍铄,丝毫不显老态。不用猜便知道定是齐老太爷齐清源了。
他看到齐子钰进来便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微颤:“九丫头是吧?走近一些我瞧瞧。”
齐子钰恭敬的行了个礼,这才走上前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过了年便是十三了吧?”他笑意盈盈看起来没有一点架子,可齐子钰并不敢忽视他眼中闪动的精光,与语气的沉静。
“是。”她如实应道。
“那你可知老夫今年几岁?”他没有蓄长须,故而也没有顾先生捻须打的习惯,说这话时嘴上的两撇不过稍稍动了一动,上头像是挂着一丝笑,却未达嘴角。
“孙儿不知……”齐子钰瞥了一眼面前的人,停了一停复又道:“可孙儿知道朝臣七十方才致仕。”
“哦?”齐老太爷像是提起了一点兴趣,眼中的笑意深了一点:“从何得知?”
这是在试探她?毕竟不是原主,她这个占了别人身子的孤魂,到了这一刻确实是有些心虚,一个人骤然大变,换了谁都要起疑,更不用说她这种语出惊人,风口浪尖上的,她捏了捏手心,有些潮湿,垂眉回道:“父亲办公理政并不避着孙儿……我知之甚少,不过一二。”
没有回应,像是在考验她的定力,齐子钰低着头,有滴冷汗慢慢滑落:“父亲提起过祖父,孙儿觉得祖父之才着实可惜。”
良久,齐老太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这次显然和缓了一些:“老三他没什么心机。”
齐子钰将头稍抬,目光灼灼言道:“父亲只是受小人压制。”
齐清源的眼神冷了一冷:“何出此言。”
袖中的纸笺已是被她攥了又攥,她稳稳的抽了出来,递了过去。
……
次日的清晨正是阳光明媚,风朗气清的好日子,齐子钰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她盘着腿坐在床上。
日光穿过窗子又透过两层的虫草床幔,透到她的脸上:“十春。”她唤了一声,掀开了帘子,正正对上十春的嫩脸,四眼相对间,面前的人猛然大喊一声:“哇啊~~”
“怎,怎么了?”齐子钰被她吓了一跳,眨巴眨巴眼问道。
十春从妆台上抽出一面铜镜递给她结结巴巴的道:“姑娘……你的……眼睛。”
齐子钰拿了过来抬手一照,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明晃晃的挂在眼下,好不显眼……
接连两日没有睡好,齐子钰精神倒是不错,只是眼底的那层青黑明显,用了脂粉遮了又遮,盖了又盖,勉强才算能见人,妆上的太厚总归难受,她总觉着自己一笑,脸上就簌簌的掉粉。连与她同坐一车的齐念都笑话她,一脸的乐不可支,心底大概想的是:这个土鳖,跟没出过们似的,至于打扮成这副样子?
这段记忆着实有些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