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
古樾抬手示意敲响战鼓,“咚”地一声后,他正待发布冲锋的指令。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一阵更为浑厚的战鼓声响彻天边,如潮水一般将他的喊声淹没,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他们的国师大人开合的嘴唇,以及他瞬间冰冷到极点的凝重神情。
百丈之外,千军万马,自东北方向,踏着黄沙滚滚而至。
宋语山心中一阵激动,兀自感慨,我南晋官僚体制也并非养了一群闲人,至少在这边陲之地,就有能够看穿百厌国师阴谋之人。
她在黑暗中眯起眼睛,透过黄沙试图看清对面带军者是何人。
身边的亦薇忽然拉住她的手,宋语山收回目光,发觉亦薇正发抖得厉害,于是安慰道:“别怕,别怕,一会儿打起来,我们就躲在战车下面……”
谁知这么一句小声的叮嘱竟被古樾听见了,面对如此场面,他还是分心对两人说道;“两位大小姐,等打起来了,这战车是会动的,我劝你们还是别躲到下面去了。”
宋语山不言,拉紧亦薇的手,看向越来越近的浓烟。
远处的战鼓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对方以骑兵冲锋,转眼间便冲杀进来,将百厌的兵马切割开来。
古樾且战且退,像是在等待些什么,宋语山嗅着愈发浓郁的血腥气,心中着急,在一片兵器交戈中对他喊道:“你们被人返将了一军,还不快撤军,在等什么?”
“急什么,”古樾双眼盯着前方,说道:“你难道不想看看,对面领军的是谁?”
他并非有勇无谋之人,此时虽不甘心,却也不得不面对这场失败,但撤走之前,趁着还能抵抗片刻,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打乱了他的部署,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悄无声息地在此处静候他羊入虎口。
对方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前锋的侧翼并拢,从后面缓缓露出中军的面貌。
战车旁,一位弩手被当胸挑起,长矛尖利的顶端洞穿他的胸膛,带着血淋淋的碎肉横陈在宋语山和亦薇的面前。
宋语山托着亦薇向后一退,急忙先捂上了她的双眼,道:“别看,跟着我就好。”
听着亦薇小动物般呜咽了一声,双手环上她的腰身。
宋语山也害怕,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景,她也是第一次身处地狱,周遭尽是生命尽头的哀鸣。可是当她身边有一个年纪更小、更需要保护的人时,便不得不让自己强大起来。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这般紧张的时刻,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她在想,当年只有十三岁的傅沉,第一次站在这样的战场上,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他也会害怕吗?
还是激动与振奋呢?
她想起自己刚来到侯府时,为了确认傅沉肩膀上是否有那颗痣,而偶然发现的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那是战场为他留下的痕迹,是罪孽,亦是荣耀。
他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吧。
希望他不要再受伤了……
宋语山闭上双眼,一手握拳压在胸口,像是在默默地祈祷。
但紧接着她便听见身旁古樾的战马长嘶,他恶狠狠地骂了句什么,宋语山朝他看去,却见他盔甲下方的眼中交织着恐惧与激动。
渐渐地竟转变为运筹帷幄。
明明身陷囹圄,为何忽然有了底气?宋语山不解。
电光火石之间,古樾身前的几人被接连掀翻,一人一骑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冲至阵前,几乎不废什么力气便斩断了古樾周围的防守,剑尖直抵他的要害。
第69章 六十九 重逢
面对凶狠凌厉的攻击,古樾却全然未当回事,反而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生出几分异样的违和。
这一丝违和是如此的明显,但是他身侧的宋语山却全然未发觉,因为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个单枪匹马冲杀进阵的人身上,感到肺腑之间升起一股热气,瞬间烧上她的双腮。
傅沉,身着铠甲,手执长剑,坚毅的眼眸里映照着敌人的剪影,然后再将那剪影一一斩断,他剑上鲜血淋漓,身上却丝毫未被污染,俊美的面容一尘不染,宛如神祗。
“战神”的名号,果非浪得虚名。
宋语山看着他的身影,心中升起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
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终于有机会脱离苦海了,她希望傅沉看到她、希望趁乱回到南晋军中,她不会再和傅沉生气争吵了,她也不会追究他将自己独自扔在渝州的事情了,她只想到他身边去,只想回到自己的同族身边。
可是渐渐地,另一种想法却占了上风,她虽然与傅沉近在咫尺,可是此时却穿着百厌的战甲,站在他的对立面,若真被他认了出来,是不是,会给他添麻烦?
分秒必争的战场却没有给她深思熟虑的机会,几个呼吸之间,古樾便明显露出不敌之态,而傅沉的副将亲信,也已经跟了上来。
古樾深陷危机之中。
但他不慌不忙,挡开傅沉一个剑招之后,忽然使了个假动作,绕到战车旁边,一剑挑开了宋语山头上的护甲。
长发瞬间倾泻,她有些茫然地抬头,被古樾一把拉下战车,随后冰冷黏湿的剑尖抵上她的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