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少年身上,有些流连。
少年出去打了一盆水,又拿了帕子,浸在水里,走过来微微眯着一双眼看着这个呼呼大睡的人,心中有些来气,擦他的脸时手上使了大力气。那张白皙的脸立刻变得通红,鼻子嘴巴在他的手下也挤成一团。睡着的人立刻龇牙咧嘴,哭丧道:“师兄你跟我有仇吗?”
少年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将帕子丢回了盆中,拍拍手:“醒了?”
叫陈琳的小毛孩子看他拍手的架势便知道,若是再赖下去下场一定很惨,于是点头如捣蒜,立即挤出个笑来看着他,凑上去撒娇:“师兄我不想走……”
少年很是无奈,微微叹了口气,抱怨了一句,却仍旧宠溺揉了揉他的头发,将他一把背在身上,一步步朝着课堂走去。
“师兄,你每天都来叫我,你也每日都迟到为何师父不骂你?”小毛孩子一点也不安静,在少年的背上嚷嚷个不停,与他闲扯。
“我先去了课堂,瞧见你不在,我才跟师父告假过来找你的。”少年颇为耐心,看他是小毛孩子尤其照顾,语气温和,半点没有生气。
“师父定然又要拿戒尺打我了。”小陈琳浑身哆嗦了一下,摇得少年也晃了晃,少年稳住之后微微恼道:“莫要动!待会儿摔下来有你哭!”
小陈琳不服气,嘟起嘴:“我哪里会哭!我是男子汉!”
“那是谁……被蛇追着到处跑,还被咬了屁股跑到我这儿来哭了一个晚上的?”少年轻轻浅浅地笑起来,语调还特意转了个弯儿,臊得小陈琳满脸通红。
陈琳看着这两个人,一点一点地走远,那时候的少年只是眉目间有些戾气,却在他面前化得干干净净,面对他的死缠烂打,只是无奈又无奈。
年幼的他问少年:“师父都会骂我,为什么师兄不骂我?”
少年甚是宠溺摸了摸他的头,想了一会儿,从一旁抱过来前几日抓的一只兔子,想了一会儿道:“这只兔子很不乖,可是我既然想养它,就要对它好,不管它想挠我还是想咬我。”
他立即凶神恶煞对着少年怒道:“你把我当兔子!”
少年笑嘻嘻揉着他的脸:“白白的,很像这只兔子。”
师父是个不怒自威的老人,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却在授课时,神采奕奕。他那时很顽劣,上课迟到,听课时逮着机会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于是每天都会听到师父道:“陈琳!将今日课业回去抄五十遍!”
然后就是在师兄们稀稀拉拉的哄笑声中垂着头走回屋子。
少年走在他前面,逆着光,看不真切,却努力想看清楚。陈琳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埋着头在少年身后沮丧,不自觉唇角弯起,笑道:“着急什么,他总会回头等等你的。”
于是走着走着,小陈琳一直在少年身后沮丧,陈琳却飘在一旁在等,等少年什么时候回头。
一直到了屋子前面。
少年依旧朝前走去。陈琳急了,看了一眼在屋门前发呆的小陈琳,两步冲到少年面前,将少年拉住:“你不跟他说两句吗?”
少年惊讶地看着他:“说什么?”
陈琳指着屋门前垂头丧气的小陈琳:“你不是每天都会跟他道别吗?”
少年惊讶的表情没了,淡淡瞅了一眼在屋门前的小陈琳,勾唇:“那又如何?”
“你今天为什么不与他道别了?”
少年眉宇间的戾气化作阴沉:“那又如何?”
陈琳看着这样陌生的他,喃喃:“你总是会护着他的,不管他做了什么,你总是会护着他的。”
少年渐渐变得阴郁的脸勾起一抹浅笑:“那只兔子最后如何,我说了么?”
陈琳呆愣住摇摇头。
“我将它杀了。”
“为什么?”陈琳脱口而出。
少年的一张脸渐渐拉长,渐现成熟,几缕发丝垂在眼前,拦住了越发阴鸷的一双眸子,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青灰色长袍,一分儒生气,九分鬼厉。脸上挂着的笑让陈琳身子越发的冷,嘴唇一开一合,从那里面吐出的话,几乎将他吞噬。
“它弄坏了我最喜欢的东西,所以我将它杀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陈琳与呼哧岩两人。呼哧岩早就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躺在一旁正打呼。
陈琳蓦然间瞪大的双眼茫然看着房顶,脑中反反复复的话语在回响,整个人的感觉也变得木然。
——这只兔子很不乖,可是我既然想养它,就要对它好。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