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很想念、很想念萧昱溶。
料峭寒风被阻在了厚厚的帘子之外,只能飞快地绕开屋子。刮过窗户时,一面吹得那些窗棂格子嘎吱作响,一面也随着发出尖利刺耳的呼啸,像是怒号。
萧昱溶和萧齐肃对坐屋中。屋里烧着地龙和热炕,还点着火盆,小茶炉上放了只茶壶,一整间屋子都暖融融得宛如春日。因为今日天气不佳,虽然才到半下午的时候,但屋子里已经早早地点起了灯,左右各一座十五盏连枝灯点得满满当当,像是两株仙树立侍房中,更有旁的小烛台一类,将一室映得明亮如昼。
待到小茶壶发出声响,萧昱溶便知茶泡好了。他提壶倒茶,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在江州待着的这几年,你的礼仪规矩倒是学得不错。”萧齐肃沉默了会儿,看着萧昱溶的动作,合上手中的书册,缓缓开口。
从昨日他回来,一直到现在,萧齐肃几乎不与他交谈,但一旦开口,几乎是三句话不离江州。
若是寻常父母孩子自幼在别处长大,待接了回来,难免会做个今昔对比,也就免不了会多说几句。
但绝不是萧齐肃这样的三句话离不开江州。
萧昱溶想起教他泡茶的元元,想起与萧齐肃有隙的顾四叔,眼中光影变换,停顿了片刻才开口:“是。”
这个,他且先记下。
萧昱溶已经不会像当年离开京城时一样,见着了萧齐肃就忍不住多吵几句了。
从前是顽皮有之,渴望关注也有之。
现在,是礼仪周全,却也疏离生分。
或许是因为他沉默了一会儿,萧齐肃敏感地察觉了不对。他微微一笑,总算把话题引向了别处:“回到京城,你打算干什么?”
“父亲说呢?”
萧昱溶更奇怪了些,明明是萧齐肃召他会来的,却不知道要安排他做什么?
那他召他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齐肃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我忽然想起从前听过的一句古语,近来倒是有了个想法。”
他眼中那恶劣又带点少年感的轻佻不屑的情绪一闪而过。
42、湖州玉管紫毫(剧情) ...
茶入杯已有些时候, 袅袅雾气蒸腾, 又在半空中融入一室的灯光明亮, 清浅悠长的香气渐渐弥漫了一室。萧昱溶心里忽然有些怪异的感受,他低头盯着茶盏,暗碧色的茶汤映入墨色的眸子,掩盖下了其中的一点光亮。
“父亲想说什么?”他轻笑一声。
心中怪异的感觉越发浓厚起来。
萧齐肃笑了笑, 眉眼却显得越发沉郁阴柔了:“古语有云,成家立业。那自然是要先成家,再立业了。”
“为父早年为你定了一桩娃娃亲,是济全侯府的那位姑娘。我与济全侯商量过了,三月后有个大好的良辰吉日,不如……就放在那时成亲吧,如何?”
萧昱溶心里一颤, 蹙了眉抬起头看着萧齐肃。
且不说他心慕元元,自然不可能去娶别的女子。更何况那济全侯府的嫡出姑娘, 相貌平平,家世也是平平, 甚至隐隐还有些门风不正姑娘脾性不佳的传言流出来。即便是自古以来就有高嫁女低娶妇的规矩,以他宣国公府的门第威望,也不至于如此。
是他萧家大厦将倾,还是萧齐肃所言确有其事?
萧昱溶微微松开了紧拧着的眉头, 浅浅一笑:“母亲知道这件事吗?”
萧齐肃低垂了眼睫,狭长的丹凤眼里不耐之色一闪而过,语调却依旧温柔得一如方才:“这是自然。”
萧昱溶的眉梢轻轻一动。
长宁公主在世的时候, 最是顾他不过。在他刚满十岁的时候就把暗卫交到了他手中,亲自教导他如何观人驯人服人,遇上了朝中政事,她也会一一同他说。
想起那个一脸平淡冷静地倚坐在香炉旁,把朝中情况和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天下政事娓娓道来,末了还会认真地询问他的看法的女子,萧昱溶不相信她会连婚姻大事都瞒着他。
因为她是把他当成一个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来对待的。
萧昱溶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放下时白瓷的底儿和红木桌一碰,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他抬眼一笑,不动声色地查证:“可有信物?”
萧齐肃似乎顿了顿,随后才点头:“自是有的。闻香,去把库房里那个白玉扳指取出来。”
他只停顿了须臾,不仔细去分辨甚至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