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在半明半暗中问领路的女人,他几乎看不清她的背影,但却能凭借敏锐的感觉一路紧紧跟上。而脚下的路虽然崎岖坎坷,但是展昭能够感觉出来,他们正不断向下。只是他并没有将这一点也问出口。
女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是。一会儿还会更热。”
展昭点了点头。同时他发现,周围明显更加亮了。那种带着温度的暗红色光芒照亮了脚下、身旁、头顶的黑色岩石,照亮了前面领路的女人。展昭有些惊讶地看到原来那个女人穿的竟然是白色的衣服,然而此前在黑暗中,他根本无法捕捉到任何白色的东西。
就好像真的变成了瞎子。然而展昭知道,单单是黑暗还不能让他变成瞎子。
“你最好想一想见到将军的时候该怎么开口。我觉得如果将军心情好的话,你活下来的几率比较大。”女人在又一段沉默之后再次开口。
展昭猜测他们大概快到了,因为周围更热了,他仿佛听到地底深处传来炙热的火焰流动翻涌的声音。
而他们身边的景象则像是展昭小的时候不知听谁讲的鬼故事里才有的,狰狞锋利的石头布满地面、岩壁以及洞顶。他们仿佛一直在沿着某种圆弧盘旋而下,虽然没有明显的楼梯,但展昭仍旧有一种他们正沿着倒长的塔不断往下爬的感觉。
十八层地狱。这里真的很像是十八层地狱,如果加上恶鬼和阎王的话。
在转过这个念头之后,展昭跟着女人下到了最后一层,然后他看到了将军,也看到了将军身后翻涌蒸腾着的火焰。
只是最开始的时候,展昭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将军身上:
——将军竟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竟和东雾君长得一模一样。
“青酒没有回来。”这是将军的第一句话,说话的对象显然不是展昭。她那双仿佛被身后的火焰染红的眼睛凝视着白衣女人,青白的脸容上有一种严肃的神情。
白衣女人立刻低下头:“属下看到青酒大人已经控制了钥匙。”她说话时肩头微微耸动,似乎控制不住想要看展昭一眼,却又极力忍住了。
钥匙?
将军冷哼了一声,原本严肃的神情更加严肃,她说:“白药,去把钥匙带回来。”
白衣女人立刻领命,转身就走。只是她走前到底忍不住看了展昭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真不走运,你死定了。
展昭几乎哑然失笑。
然而将军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看向身前不远处这位不速之客,也没有说些什么赶他离开。她坐在一把很大、看上去就很不舒服的椅子上,椅子则摆在黑色岩石地面与暗红色火焰高高窜起的深渊的交界边缘,使得她看上去不像是坐在椅子上,而像是坐在火焰上似的。
展昭将目光转开,然后发现这里并没有其他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了。一成不变的黑色岩石,虽然形状奇怪、狰狞可怕,但是展昭很确定那些石头不会突然活过来咬他一口。这里唯一危险的也许就是那翻腾的火焰,也许还要算上依偎着火焰的将军。
很长时间过去了,将军仍旧闭着眼睛。她一动不动,想座雕塑一样。这个时候,绝不会有人把她和东雾君混淆,后者和她比起来简直想春天的小鸟一样富有生气。
展昭耐心地等着,他不想开口打破眼下恰到好处的寂静,也不想当着开口和这个将军说些什么。他来这里是找阿岚的,而阿岚不在这里——遇到了意外?青酒,那个可能是他死了十几年的老哥的家伙,没能成功把阿岚带到将军面前。
还有钥匙。
展昭细细回想,他记得寒石所说的有关“钥匙”、“噩梦”、“鸠”之类的鬼话。尘因在死前也提及了钥匙,去塔里找到钥匙。
而这个将军看来也在找钥匙。
钥匙在阿岚身上吗?这个念头在展昭心中升起来,并且很快生根发芽:东雾君曾经给阿岚一个礼物,寒石曾经说过他的那把钥匙已经有主了,展昭当然也不会忘了在那里阿岚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在此之后昏迷了很久。
钥匙在阿岚身上。他们来找钥匙,而将军也在等钥匙来找她。尘因身上有一把钥匙,但是被人夺走了——是青酒?将军指使青酒杀了尘因夺走钥匙吗?
不知为何展昭并不真正相信青酒杀人,他已经不大记得起和青酒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了,但仍旧觉得青酒不会真的杀死他昔日疼爱的弟弟最好的朋友。
这个念头同样让展昭哑然失笑。
白衣女人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有些气喘地说道:“斥候传信,塔里有客人来了。那些客人带走了钥匙,青酒大人去追了。”
“我让你去带钥匙回来。”将军的声音很平静,但白药知道也许这句话说完她就会死在将军手上——或者不能称之为“死”,毕竟一个人无法死去两次。
一片死寂中,白药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支离破碎地挤出来似的:“这是青酒大人的命令,他、他担心客人回到塔里来,吵到将军……”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听令于青酒了。”将军淡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