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扇子是个苦差，素素本想体谅姐夫来着，可是今晚不晓得怎么了，特别闷，特别热，她就是热得睡不着呀。
掀开小肚皮上盖的毯子，素素一骨碌爬起，“好吧，去院子……”
话还没说完，寂静的院门外陡然传来震天响的雷门声，比天上打雷还要让人感到恐惧，素素当场吓得直往俞致正怀里钻。
“这么胆小啊？”虽被外面的动静扰得心神烦乱，但俞致正扔不失本色，他笑着拍拍素素，“别怕，我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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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门开不成了，外面躁动的人群已经暴力破门而入。
“老混蛋，大右派，滚出来！”外面的人在院子里叫嚣。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俞致正刚想起身，却被素素扯住，“不，我要和你一起。”
“好吧。”俞致正脑筋转得快，他不假思索地交代，“等会别乱说话，知道吗？”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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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承病逝何太太的教诲，睡觉穿的小褂子是不能穿到外人面前的，更别提外面是一群人，素素快速换了条小花裙子，就惴惴不安地随在姐夫身后，脚跟脚地出了屋门。
院门大敞，院子里站满的人，男男女女清一色军装，扎武装皮带，胸口别毛主席像章，胳膊套块红袖章，每个人都很年轻，稚气未脱，不超过十六岁，但他们年轻稚嫩的脸庞如出一辙的肃冷表情，却令素素感到恐惧。
刚才还叫嚣着“大右派，滚出来”的小将们，在素素出来那刻，蓦然变得悄无声息，紧接着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说得没错吧，老右派的真实身份是个敌特。”
“我同意，只有女特务生的小特务才会长那么漂亮。”
“果然和敌特有关系！”
如果说半夜闯进门之前仅仅怀疑老右派敌特身份的话，到现在看见素素这么一人，红小将们已是万分肯定和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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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小将们都是半拉子大的屁孩子，在他们的懵懂的初级性意识里，女人分两种，一种是反派女特务，比如《英雄虎胆》里的阿兰；一种是不男不女的正派铿锵女主角，只有女特务才会长得妖娆漂亮，风情万种。
当然，要过许多许多年、社会变迁以后，他们才会晓得看见素素的那第一眼叫做惊艳，而当下的此时此刻，他们是意识不到的。
在他们隐秘的、不可言说的、情窦初开的内心，《英雄虎胆》里的阿兰小姐无疑是少年们的梦中情人，而这穿着小花裙子出现的女孩子，一派小资情调，居然给人感觉和阿兰小姐差不多，铁定是女特务生的女儿。
谁不知俞致正有海外关系，再加上一个女特o务的漂亮女儿，这不是俞致正和女特务有关系是什么？
“比阿兰小姐还漂亮。”有人这么咬耳朵说。
是啊，比阿兰小姐还漂亮……
这，怎么可以！
除非是女特务生的小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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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小将们沉默的氛围之中，立刻，有看不惯眼的女小将一马当先站出来了。
女小将剪着一头利落革o命的短发，表情严肃犀利，她狠厉且鄙夷地将素素从头打量到脚，骂道：“小特务！”
如果说之前俞致正没听懂他们嘟嘟囔囔说什么，那么这会女小将骂人的话，他可是听清清楚楚。
听清楚，立马就是一激灵，明了了这群孩子的来意。
他们骂素素是女特务，那他成什么了？
上纲上线，那就是窝藏女特务的“通敌匪特”。
要是被莫名其妙扣上“通敌匪特”的大帽子，可是不得了的，比偷听蒋匪敌台严重得多，枪毙还是轻的，只怕到时候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刚想辩解，谁晓得素素比他快，抢在了他前面。
素素严肃认真地纠正她，“我不是小特o务。”
女小将看不惯素素，说不清什么看不惯，反正就是从头到脚看不惯，而且，居然敢顶嘴，不老老实实低头认罪，还反驳她的话，真是反了她了。
态度极差，恶劣透顶！
女小将嗓音不自觉地变尖厉，仿佛要铿铿地刺穿人的耳膜，“穿资产阶o级的花裙子，还敢狡辩不是资产阶o级派来打入我们革o命队伍里的小特o务？！”
“无产阶级就不可以穿花裙子吗？”素素反问。
“只有资产阶级小姐和女特务才会穿花裙子。”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