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阴晴圆缺。
可即便是满月，这个没有人烟的世界却也显得苍凉寂寥。
大概是因为虫鸣吧。
这些终其一生似乎都是为了找寻配偶的虫子，在草堆之下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叫声，听起来像是苦逼的情歌。这声音混在在风声之中，就像一个破落的交响乐团中老旧的大提琴和钢琴之间的和音，让人惆怅。
其实满打满算，曹年他们来到这个危险的丧失世界也不过三天而已。
但是这三天，他们却像是过了三年。
这很让人诧异。
因为在希腊神话世界中，他们也曾在沙漠里长途跋涉，期间走了好几天，上百里路程，也没有见到一个人。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感受到现在这样的凄凉，也并不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
昨天是满月，而今天亦然。
纽约的郊区除了一片别墅之外，还有几个风景还算不错的公园。虽然这些公园的名气和底蕴没办法和中央公园、华盛顿公园相比，但是不能否认的是，这些小小的公元，也有着它们独特之处。
因为没有人管理，所以公园中草木植被茂盛，动物也十分繁多。白天的时候，这里就像一个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一样，可以看见许多矫捷的白尾鹿，狐狸，兔子，甚至灰狼。但是到了晚上，这里却显得一场阴森，各种动物也都销声匿迹，不知道是逃走了，还是躲了起来。
一头强壮的美洲虎在森林的边缘寻寻觅觅，正要抬起脚掌，迈进森林之中，一道吼声突兀响起，将它吓得魂不附体，掉头就走。
人类虽然消失了，但是这个世界上却存在着一种比人类还要恐怖的东西。
丧尸！
森林公园中央的一座小山之上，一个高大的男人看着山坡上窸窸窣窣的影子，脸上没有任何的神采。他的面庞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显得坚毅硬朗，像个为命令是从的军人。
丧尸们在森林中找寻猎物，像沙砾一样积少成多，眼下已经足足有数百了。这些苍白色的怪物们起初只是聚集在山脚处，但是随后，它们开始朝着山顶奔来，一个个像是地狱中关了很久很久的饿鬼一样，眼中流露出兴奋的神采。
这夜间微凉的风中，有一股它们所喜爱的味道。
血液！
没错，它们正是循着这股味道而来的。从它们完全扩张的瞳孔之中，映射出圆月的光芒，这种与人类不同的眼部结构让夜晚在它们的眼中和人类眼中的白天没有任何的区别。它们就像猫科动物一样，双眼散发着幽幽绿光，它们当然能够看到那个站在山顶上的‘人类’了，但是这些怪物们跑到了山顶上，却并没有理会站在山顶上的男人，似乎这个家伙和一根木头或者说街边的一根电线桩没有什么区别。这些饥饿的丧尸反而是不约而同扑向了一头惊慌哀嚎的白尾鹿。这头可怜的白尾鹿想要逃走，但是它却无法挣脱绑在它身上的绳索!只见丧尸们一拥而上将它扑倒在地上，要知道此时汇聚的丧尸多达数百，但是猎物只有这一头，所以这些家伙唯恐自己分不到一杯羹，它们一上去就用自己有力的手臂疯狂地拉扯哀嚎不断的白尾鹿。
那凄惨的叫声很快消失了，因为这些饥渴的丧尸们就像尼罗河中的鳄鱼一样，互相拽着这可怜的家伙的身体，在它的惨叫声中，将它的身体给撕碎了。殷红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各种脏器从白尾鹿的尸体中流出来，然后又被丧尸们哄抢。这些可怕的丧尸一点也不挑食，就像食腐的秃鹫，不把最后一点挂在骨头上的碎肉舔舐干净决不罢休。
而站在山顶的男人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然后松开了手中的绳子。事实上，可怜的白尾鹿是他抓来的，也是被他送到这些丧尸的嘴边的，他似乎是在用白尾鹿喂养这些丧尸。
夜风之中，血的味道弥漫开来，丧尸们缓缓散开，开始寻找新的猎物。
“好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吧。”男人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让他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了。
这个冷漠的声音继续说，“你准备回来吧。”
“好。”男人点点头，抬头望了一眼深邃的星空之后，整个人瞬间像冰雪消融一样，化作了一滩液体，凭空消失在了山顶上。
而周围还没有散尽的丧尸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这么个东西。
t1000作为一个液态金属机器人，不仅能够将自己变化为任何人，他也可以轻易将自己变身为最原始的液态金属，并且像水一样流动，这让他能够去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只要组成他身体的原子能够穿过的空间。并且最恐怖的是这家伙在移动的时候悄无声息。说到暗杀，这个家伙绝对是最顶尖的。其实在知晓了这个家伙的能力之后，曹年甚至都十分不解，电影中的机器人杀掉一个人类为什么会如此费劲儿？甚至最后还失败了，怎么想都觉得是剧情杀。
时间是凌晨三点。
别墅中灯火通明，尤其是别墅的第一层，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方衡的专门作战指挥区域。各种设备都摆放在这里，数台电脑在吱吱喳喳地工作着，计算着数据。穿着白色衬衫的方衡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堆仪器和文件之中，一个人掌控着全局，一旦有人靠近，他就立刻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似乎不容许任何人插手这里的事情一样。
听到身边传来一阵东西碰撞的声音，方衡猛然抬起头。
他看见一个浑身都是伤痕的男人正坐在轮椅上，这个男人卖力地咬着牙，去搬弄轮椅的轮子，但是那轮椅却一动不动，细看之下，方衡发现，原来这轮椅这会儿却被死死卡在了两张办工作之间。毫无疑问，这个男人就是曹年了，因为还不会熟练使用轮椅，所以一个人坐着轮椅走动的时候，常常出现这样那样的状况。一般时候，都有许诺在身边陪着他，不过现在是深夜了，曹年是只身一人。
曹年有些尴尬地看向方衡，讪讪笑道：“半个忙？”
方衡瞥了他一眼，一动不动。
曹年抱怨道，“我可是伤员啊，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
“丧尸们在吃下准备好的猎物之后，植入的追踪器能够在它们的体内一天到两天的时间，然后就会被排泄出去。”
方衡答非所问。
曹年无可奈何，轮椅被卡住了，他只能抬起头，看着银幕上的画面，问道：“不过等到天亮之后，我们应该就能够找到丧失的巢穴了吧？”
“能，但不一定是我们想要找的那一个。”方衡摇头说。
“什么意思？”曹年疑惑地问道。
“一个蜂巢之中可能有数百个蜂房，但是只有一个蜂房里面住着蜂后。”
“嗯···你是说，一片区域可能有多个丧尸巢穴，但是这些巢穴之中，只有一个是属于领主的？”曹年想了想，似懂非懂地说。
“没错，”方衡点头，继续分析说，“所以想要找到那个家伙的巢穴，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是吗···”曹年感觉有些失望。
“不过，我们距离成功已经很接近了。”方衡说，“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丧尸领主的活动范围了，下一步，就可以开始找寻它的领地所在了。”
曹年说：“你是说一个巢穴一个巢穴的找？让t1000溜进去？”
“不，那样太麻烦，一个巢穴可能四通八达，要挨个搜寻可能需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
“那怎么办？”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
“就知道你不会说，下次打死我也不会问了。”
两人说到这儿，忽然同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
方衡突然主动开口了，“你的眼睛，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吧？”
他冷冷看着一眼曹年，眼神中浮现出质疑的神色。
曹年听到这家伙突如其来的问题之后，神色慌张，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的眼睛——果然还是看不见吗？”见到曹年这样的举动，方衡眯着眼睛说：“果然是这样吗？这么说来，之前的种种，都是你装出来的？”
曹年脑袋转向一边，“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衡冷笑：“不用装了——紫外光炸弹从研究，到制作，再到实验，我都是参与了的。它的威力如何，没有人别我更清楚。大伙儿都以为你运气好，福大命大，只是轻微灼伤眼睛，但是我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你说是吧，曹年？”
曹年默然。
的确，他是在假装自己已经痊愈。
他假装自己能够看见了，不过是想让身边这些整天杞人忧天的家伙安心而已。事实上，他的伪装很成功，将身边这些家伙都欺骗过去而来，就连楚剑清也因为太过关心，而误以为曹年真的已经康复了。本来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但是曹年没有想到，看穿自己的偏偏是这个烦人的家伙。
方衡的语气竟然还充满了嘲笑的意味，这有什么可笑的？！
曹年问道：“没错，我的双眼的确是没有恢复，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一样能够看到周围的情况。”
方衡听到这话，‘咦’了一声，表示自己心中的诧异。他有些不大理解曹年这番话的意思。
“如果我们又理解过，你的意思因该是说，你能够感知到周围物体的形状吧。”方衡声音低沉。
“没错。”曹年没想到这家伙一下子就猜到了。
“原来如此，难怪这一天里大家伙都觉得你已经康复了，这是几？”方衡伸出一根手指，准备确认一下。
“一。”曹年脸上无悲无喜，似乎对于这个弱智的问题一点也不感兴趣。
“这个呢？”
“五！”
“那么这个呢？”
曹年愣了愣，说：“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恶趣味了？”
方衡收回了中指，微笑着说：“只是个实验而已。”
曹年说，“实验？那你得出什么结果了吗？”
“我想，这应该是你觉醒力的一种用途，”方衡若有所思，“你知道蝙蝠吗？这些穴居生物的视力系统严重地退化了，但是它们成百上千地生活在巢穴中，却不会相互碰撞，或者撞上岩壁，就是因为它们进化出了一种特殊的定位系统，它们利用超声波，对周围的环境进行扫描，通过反弹回来的声波在脑子里构筑出周围的情况。这样一来，就算是没有一点光芒的地下洞穴中，它们也同样能够生活，能够捕食。而你的能力，大概就像蝙蝠的回声定位系统一样，可以让你探知周围的环境。”
曹年坐在轮椅之上，闭上了眼睛，反正方衡也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了，所以他也就不准备再装模作样了，至少在方衡的面前没有这个必要：“我也不清楚它是个什么原理，反正就是能够看见——就像是小孩一睁开眼就能看见这个世界的色彩，我一闭上眼睛，就能感知周围的事物的模样。”
方衡一笑，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
“这件事情，你能替我保密吗？”曹年突然说。
方衡不置可否地回答：“这些废话我懒得喝别人说。”
曹年撇撇嘴，心中虽然有些感激，但是却说不出口。
“对了——我差点忘了来找你的正事儿。”曹年用觉醒力，将轮椅直接从两张办公桌之间抬了起来，他整个人都漂浮在了半空中。
“你是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方衡抬起头说，“也不用飞这么高说吧？小心撞坏了我的投影设备！”
“不，其实我比较在乎的是你准备用什么方法干掉它？”曹年赶紧从天上落下来，这一次他小心翼翼落在一个空旷的地方。
虽然方衡对于猎杀丧尸领主信心十足，但是曹年却思前想后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太过困难。要知道一发rpg能够轻松摧毁一幢民宅，甚至一架直升机，一辆坦克，但是那天足足用了十几发导弹却依然杀不死那个怪物，这让曹年对于热武器头一次失去了信心。话说回来，要是使用镭射导弹，没准儿能够杀死它，可那导弹需要的时间太长了，就像一个师，虽然拥有毁天灭地的魔法，但是却需要好几分钟来吟唱。而在这段时间里面，别人要么逃走了，要么就冲上来一刀将他砍翻在地了。所以说，那种武器只有在特殊的时刻才有作用。
当初方衡提出两个选择的时候，曹年也没有多想，只问了一句‘可信度有多高’。当时方衡的回答是‘七成’，曹年把心一横，于是便选了第二个方案。但是现在仔细一想，自己还是有必要和方衡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情。毕竟这可是关乎到所有人性命的事情啊
听到了曹年的疑问之后，方衡嘴角露出了轻蔑的微笑。
“可笑——杀死一个有机生命体你觉得会有多难？”方衡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可是那个家伙它···”
方衡摇着头对曹年说道：“我对捕获的丧尸进行了试验，测试了它的细胞对于极端环境的适应性，以及对有害物质的抵抗能力。发现它们的细胞活性虽然强大，但是还没有脱离正常生物的范畴。”
曹年听不大懂，连忙问道：“什么意思？”
方衡用一种嘲笑又兼具几分得意的语气说道：“杀死它们的细胞，其实并不困难——现在已知的手段已经有紫外光，超高温，超低温，以及剧毒物质。”
“别欺负我读书少，细胞和生物可是两个概念——你能杀死一个细胞，可不代表就能杀死一个身高五米的怪物！”曹年缓缓说道。
方衡笑了笑。
“超高温，超低温虽然可以杀死它，但是我们没有能力制造那样的环境。至于紫外线，对付小的丧尸效果奇佳，但是对付那种大家伙却显得有些疲软，”方衡从空间口袋中摸出了一个小子放在桌上，这个子封装严实，里面似乎装着十分重要的东西，“可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方法。”
曹年空洞的眼神扫过桌面，这双眼睛像是没有情感的机器人的眼睛一样。事实上，并非他太过冷漠，只是他的双眼已经无法传递出他内心的感受了。因为他此刻在用自己的觉醒力观察这个世界，而非双眼。
“这是？”
曹年伸手去抓这个试剂。
“小心！”
方衡冷冷喝道。
曹年赶紧住手，他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
“这是剧毒的物质——你最好不要碰，否则会死的。”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碰一下就死？”曹年不大相信方衡的话，觉得这家伙是在危言耸听。
“这么说你想试试看？”方衡这家伙和曹年抬起杠来。
“嗯···我看还是把这玩意儿留给那个大家伙吧。”曹年顿时蔫儿了。
方衡将试剂放在自己的手心端详，而他的手上戴着一副透明的手套。正如他所说，这东西对于人类而言的确是‘碰一下就死’的剧毒。当然，对于地球上大部分的生物来说，同样如此。
“光是看体型和力量，那家伙的确是很无敌，但是它终究还是个生物！而且在这个世界中，丧尸的设定是基因突变的人类，那么也就意味着对于人类有着致命威胁的化学物质对于这些家伙来说同样致命！比如说黑曼巴蛇的蛇毒吧，一滴黑曼巴蛇的毒液就能够杀死几十个成年人。”方衡说，“这些剧毒物质所针对的是细胞或者神经，除非像蛇獴，蜜獾之类的动物一样，进化出一套能够让这些毒液失效的防御机制，否则任何生物在被注射一定量的毒液之后，都会死亡。”
曹年恍然，“下毒？这个方法倒是挺新奇的。”
对啊，这个世界里可没有谁规定不准使用毒药。
就算那个怪物力大无穷又怎么样，它不也还是由细胞构成的吗？既然不能直接让它灭杀，那就从微观的角度入手，让它的细胞一个个坏死，让它体内的器官一个个丧失功能，不也一样吗？
“氰化物你应该听说过吧？”
“氰化物？”
“对。”
“就是名侦探柯南里面经常出现的杀人利器，说是只要一丁点就能致人死地的剧毒？”
曹年认识的日本动漫任务为数不多，而柯南碰巧就是一个。而之所以对这个小学生有如此深刻的记忆，还是由于那些曾经将他吓得不敢一个人走夜路的恐怖剧情···他依稀记得，这动漫里面，有不少的人都是死于这种‘见血封喉’的剧毒的。
“对。”
“氰化物进入人体后，迅速解离成氰基离子，随着血液循环进入所有的脏器。然后，生物体内的所有的脏器开始因为缺乏atp而停止代谢。你应该知道吧，机体各脏器对于细胞窒息的耐受是不一样的，最脆弱的就是神经系统，尤其是大脑，大脑缺血30秒钟，则神经元代谢受损，2分钟后神经细胞代谢停止，5分钟后神经细胞开始死亡。如果氰化物中毒，那么呼吸系统首先做出反应，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喉咙，而你无能为力。其他的，例如心脏这颗发动机，也会因为没有燃料产生动力而停止搏动。所以氰化物中毒之后，如果不是剂量十分小，基本可以说是必死无疑的。”
“嗯···你能说点我听得懂的吗？”
“对于人类而言，氰化物的致死量大概在50-250毫克。”
“毫克？”
那一小氰化物，这里面至少也有几十克吧，岂不是能够毒死数百人了？曹年心中一怔，如果将这些物质全部注入到丧尸领主的体内，那么它恐怕也要一命呜呼吧！
方衡说，“这些生物的细胞对于这种物质的抵抗能力比人体更强，再考虑到那个丧尸领主的体积，我觉得对付它的话，所需要的计量需要增加到普通人最大剂量的四十倍，也就是十克。”
“你准备怎么做？拿着你的针筒给它打针？”
曹年不由自主开始调侃起来。
想到方衡拿着针筒站在丧尸领主旁边的样子，他就忍俊不禁。
方衡没有在意这个冷笑话，而是正经的回答道：“不是打针，而是制造外伤，让毒液从伤口渗透到体内。”
“你是说···飞剑？”曹年虽然有些惊讶，但是随后就释然了，“好吧，似乎也只能这样了，这么说来，最终还是得靠我？”
曹年说完，他的袖口飞出四柄飞剑。
“对了，能问个问题吗？”
“说。”
“为什么不直接投毒呢？让它吃进去不就更简单吗？”
“你觉得它会这么傻吗？”
“如果是张杨没准儿会···你难道觉得那家伙比张扬智商还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