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后瞪大眼睛,“这这这是……”
老鸨被惊动,前来看了牌子,镇定道:“怠慢之处,还请恕罪。不知今夜是相爷莅临,还是小姐……”
“我。”收了从枕头底下摸来的牌子,漫不经心扫视周围,没见着朝堂上的面孔,稍微安下一点心。
“您里边请!”老鸨当先引路。
“今夜可有当朝公卿?”我随口问道。
“这个……”老鸨为难的样子十分明显,“我们醉仙楼的规矩,得为客人隐私保密。”
“那就好。记着也为本……小姐隐私保密,叫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倌过来,包一夜。”
四五个美少年入了封闭式包间,约莫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年华正好,风骨初成。都是我侄子辈的年纪,这嫩草吃得人心中颇受道德的谴责。见我沉默,几个小少年忙殷勤倒酒打扇剥葡萄。
墙边一个少年安静地坐着调琴,神态静穆,不受喧嚣所染,徐徐缓缓拨弄琴弦,曲调似在清商之间,乐律清绝,不是凡品。一曲三叠三咏叹,曲境邈不可追。
我问喂我美酒的少年,“那边小琴师叫什么?可是清倌儿?”
小少年瞥一眼,“十一郎么,自诩卖艺不卖身,妈妈也纵容着,只等着高价拍卖破他清倌儿身呢。”
我被一口酒呛着,“什么?十一郎?”
好名字!
这名字,这琴艺,这清白身!
“好了,你们都去歇着吧,就留十一郎伺候本小姐了。”
另一少年惊看我,“十一郎还没正式选日子,妈妈也没许可他接客……”
我不耐烦地打断,“我何时来,何时便是好日子,选个什么劲儿?这清倌儿我要了,多少身价也是付得起的。去跟你们妈妈说一声,不过今夜不得来打扰我。”
四个少年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纷纷瞪了墙角少年一眼,不情不愿地出了包间。
琴音铮铮收住,较为刺耳。我皱眉之际,那十一郎已起身站着,漠然视我。我端着酒杯,仰靠在竹椅上,翘起二郎腿儿,“我买下你,不好么?”
俊俏少年眉目冷淡,十分不可亲近,“我不卖身。”
“入了这里,还由得你?”
“我不卖身。”
“我若偏要买呢?”
“我不卖身。”
我揉着额角,只得换个话题,“十一郎啊,你方才弹的什么曲子?”
“一百多年前的《风颜曲》。”少年神色柔和了些。
“听来有些耳熟。”本宫音律方面的学问实则只有半桶水,不过丝毫不妨碍本宫不懂装懂、投其所好、迂回亲近、曲线博好感等一系列方针的实施。
十一郎脸上渐渐有了神采,徜徉于音律史中不可自拔,“这是前朝大宸的曲子,相传是仙韶院大司乐及其弟子合谱合奏的琴箫曲,这二位乐圣一出,一百多年来再没有可匹敌的乐师,这风颜调也再无人能合奏出当年的境界……”
我一边喝酒一边不时问几处关键,再扼腕唏嘘几句,十一郎顿时对我改观,视我为知己,亲自上来为我斟酒。看火候已成,我再不咸不淡漫不经心道:“前朝大司乐俞怀风著的《古今乐律通鉴》的亲笔手稿,就在我家里放着,唔,许久没拿出来晒晒,不晓得长虫了没。”
十一郎霍然带翻酒壶,“说谎是要下地狱的!你怎可能有乐圣俞先生的手稿?”
我抖着二郎腿儿,随口道:“我家里有钱,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到?”
十一郎扑到了我脚下,“小姐,你买了我回去吧!”
“你又不卖身,买你做什么?”
“……只要能亲见我的偶像俞先生的真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卖身也好,卖力也好,我绝不反悔!”
我一指勾起他下巴,望着他纯湛几可滴水的眼,“那得先看看你是不是合适卖身了。”
十一郎垂下眼睑,兀自心理斗争了一会儿,毅然闭眼,“我去沐浴更衣。”
松开他,我重又躺会椅中,闭目饮酒,“快些吧。”
这年头,这么天真纯善的孩子真是不多了。可谁让你叫十一,谁让你会弹琴。你偏要撞我虎口来。
不过,也许今夜相逢,真是天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