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道:“这人如今在朝为官,是个彻头彻尾的孤臣,虽也有些可恨之处,但到底可敬可爱!”
“孤臣?如何谓之孤臣?”
容佩点头道:“你不懂,这是个官场上的说法。像我c像冕旭,虽然自言清白,但其实都是党羽之臣。然一朝之中,党臣为多,孤臣却是难得——林慎便是如此之臣。当年他三谢驸马之位,惹恼了万岁,差点把他的功名除了。可后来见他实在是个人物,便留他在京,做了个台谏。虽不十分的高贵,却是十分的重要。他往来慎独,是个实实在在的孤臣。”
柳青门闻言,也长叹了一声,说道:“世上的男人,竟然还有如此可敬可爱的,我却实在没有想到。莫说崇谨了,便是他大哥,也不能比得他去!”
容佩冷笑一声说道:“所以说你傻,天不知有多高c地不知有多宽的,只晓得有个林琰罢了!”
又想起一事来,说道:“你可知道当年那资助林慎的伎子是谁?”
柳青门见他问得突然,便来了三分兴致,凑过去问道:“是谁啊?”
容佩便叹道:“你肯定想不到,是瑶姬的亲姊,名叫秀林的那位!”
柳青门顿一顿,随即拍手道:“是了!那日梁王设宴之上,姐姐说有个跟她学歌的,叫作‘秀林’,还说比瑶姬更好些,莫非说的就是她?”
容佩颔首道:“不错,就是她!”
因而说道:“当年赵氏秀林的风光可比如今的瑶姬更甚些,只是她为人低调不张扬,若不是出了林慎这么个事,只怕眼下还是回眸一下可胜星华呢!”
柳青门噘一噘嘴,说道:“晚了,别说那些旧事了,快快洗洗睡吧!”
容佩便往下一躺,斜眼望着她笑道:“孤衾难安,不如你上来陪我罢!”
柳青门啐他一口,打发人来叫他梳洗不提。
话分两头表,林慎那边的事情,却要去十几天前说起。
那日他下了朝照例回家,换下朝服就往书房去了,谁知刚进了书房,就见一人笑盈盈的望着自己,远远看到了纳头就拜,口内说道:“二哥哥,给您请安了!您一向可好?”
林慎大吃一惊,先把那人扶了起来,定睛一看,却是讶然道:“老三,你怎么来了?”
林琰说道:“被家里打发来京,因想念二哥,所以冒失跑来了,还请二哥不要怪罪才好!”
林慎虽和家里闹翻了,但此刻单对着弟弟一人却抹不下脸来,因此问了几句家常话道:“你既来了,先住在哪儿?行李可曾打点妥当了?跟着的人也可都安排好了?”又想起他似乎近日成了亲,便问道:“三弟妹呢?可曾一起跟了来?”
他不问倒也罢了,一问就勾起了林琰的心事。
林琰蹙一蹙眉,复又一笑:“她来了,往娘家去住了,本想让她来给二哥请安的,又怕扰了二哥的清净。”
林崇谨沉默片刻,面上挤出笑来,说道:“二哥,实不相瞒,弟这次来京是被媳妇逼着来的。弟本想于秋试上像二哥一样,正正经经取个功名,却被媳妇大骂了一顿,说是既和宫家做亲,为何不借一借宫家的势力。我受不住她的聒噪,才无奈来了京都。明日要把诗文送去翰林”
他还未说完,林慎已然摆手说道:“你家的事不必同我说,我不耐烦听这些。”
在桌边坐了,先来研磨,又道:“你若没有别的事情便请回吧,我这里头疼的事情一大箩筐,没工夫听你那些琐琐碎碎的家长里短。”
“二哥!”林琰一揖到底,说道,“和二哥说这些话,是看在二哥与我的血亲情分上,不是怕二哥笑话我!弟只愿意正大光明的取个功名,不愿意依附谁家的势力攀附谁”
“你既这么想,当初又何必娶那宫家的小姐?”
林琰闻言一顿,把脸都涨红了,半晌才挣出几个字来:“是弟弟年轻糊涂,所以才做了件不明白的事情。”
林慎呵了一声,提起笔来写字,只不理他。
犹豫片刻,林琰弱了声音,说道:“这次只求二哥收留我住一阵子,宫家,我是实在不能去住的。”
林慎说道:“你进来的时候想必也看到了,我这里不过一进一出四间屋子,正中那面是我吃饭睡觉的地方,北面是厨房,这南面是我的书房并一间库房,分不出空闲的房间来给你。”他斜乜他兄弟一眼,淡淡反问道:“你叫我让你住哪儿?”
不待林琰回答,他又说道:“你也知道,如今我和家里闹翻了,你住我这儿,不怕你家人回头不待见你?”
林琰急忙抬了头说道:“弟弟这次敢来,必然就不怕家人议论。弟想挨到秋日,考取个功名报效国家,并不想黏黏答答的有什么说不清的官司——弟已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了。”
他说到后面,似有凝噎之意,止住话头怔了怔,方说道:“这次弟只愿意做个纯臣,其他的一概管不了了!”
“纯臣么?”林慎这次短促一笑,说道,“也好,林家出了一个孤臣,再出一个纯臣,也只怕够他们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