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我想跟你说句心里话。”元霄畏惧地凝视着剑刃。</p>
“我跟你之间有什么话可说？”师荼的视线在元霄身上扫描，这分明是在考虑剥皮的步骤。</p>
元霄吓得一抖，身上湿漉漉的，眼睛湿漉漉的，小脸儿艰难地端稳一国之君的尊严。就跟人不会在庄严的红毯上吐痰一个道理，她觉得，只要自己逼格端得够高，就应该得到尊重。</p>
然而她没料到的是，她这边姿态刚端稳，师荼要剥她皮的眼神更直白了，甚至比刚才还多了一丝兴奋。</p>
尼玛……</p>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那样对你？明明我们曾经亲如兄弟。”</p>
“哦，你说。”师荼对她的话明显没什么兴趣，盯着她的皮肉还舔了舔嘴角。</p>
元霄感觉脖子上的嫩肉被人生生舔下了一块。</p>
“因为，” 元霄眼睛闪亮又真诚，爆发了她从业十年来最牛逼的一次演技，“我……喜欢你！”</p>
轰隆——</p>
一道雷霆劈下。</p>
诡异的气息从剑尖逆向蔓延至师荼全身，师荼顿时僵住。</p>
元霄再接再厉，微微垂眸，露出一个嘲讽又痛苦的眼神。</p>
“因为喜欢，所以我抢了你最心爱的女人，因为求而不得，我百般折辱你，却始终留着你一条性命……”</p>
这翻话，连说谎者本人都差点信了，明明小皇帝是嫉妒师荼……</p>
再抬眼，一滴辛酸泪恰到好处从眼角滑落，如果那位嘲讽她演技差的导演此刻在场，一定会拍案叫绝。</p>
元霄也觉得，自己以前演技差，应该是挑选的男演员太丑，氛围营造得不够，面对师荼这样的大帅比，生死攸关，神级演技信手拈来。</p>
“我错了，错得离谱，错得不可饶恕。你现在杀了我吧，等这一刻，我已经等很久了。”</p>
“求而不得，爱而不得，煎熬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解脱了。”玉白的手指爬上剑刃，收起眼泪，元霄露出一抹笑。</p>
凄楚，绝美。</p>
“最后，好好待瑶儿，这些年她心里只有你，不要辜负她的深情等待……”</p>
皇后谢瑶手撑在门上，刚要推开门就听见这句话，心口顿时像被戳了一下，锥心的痛。</p>
曾经元霄待她那些好，纷纷浮上心头，某种叫做负疚感的东西油然而生。</p>
她本是来嘲笑这个小皇帝的，将他那些骄横跋扈，任性妄为，系数还于他，把他踩在脚下，告诉他，这五年她有多痛苦！</p>
但结果……</p>
她闭了闭眼，踟蹰片刻，终究没能推开这扇门，转身离开。</p>
殿内，元霄与师荼四目相对，空气凝滞，整个殿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p>
元霄闭上眼，叹了口气，手指捏住剑刃往自个脖子上一拉……</p>
呃，没拉动。</p>
师荼脸色铁青，刷地纳剑入鞘，转身就出了门。</p>
有一刹那，他差点就把元霄给当场宰了。</p>
若真一剑宰了，他这么多年的苦就白受了，这一仗也白打了。</p>
他要折磨他，凌、辱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我……喜欢你……”</p>
师荼狠狠打了个寒颤，手有点痒，思忖着要不要先割条舌头过过瘾？</p>
“王爷，解决了？”</p>
军司马桓煊跑过来问，师荼没应，他又说：“王文启带着所有文武大臣都跪在太极门外，说昏君有个好歹，就要以死明志！”</p>
平素也不见得这些老家伙有多忠诚，怎么到了关键时刻，突然升起这样的义气，这就跟被感染了瘟疫一样，一传十十传百，很有点众志成城的味道。</p>
就这阵仗，若文武百官真的在太极门殉国，各地藩王便有了起兵讨伐的名头，天下就真的大乱了，师荼这皇位怕是也坐不稳，还会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p>
“想死就让他们死，元霄，我是肯定会杀的！”</p>
想起那张脸，剥了皮，大概也挺好看。</p>
师荼哪儿也没去，一个人缩在太极殿磨剑，要剥那小嫩皮，剑不快怎么行？</p>
“去请个太医，别让小皇帝死了！”</p>
他记得昏君胆子挺小的，年少时，讲个鬼故事，都能吓得缩他被窝，还能高烧三日不退。今天被自己这样一吓，直接死了，那这仗又白打了。</p>
立政殿内。</p>
元霄爆发完一轮演技，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了。</p>
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看着富丽堂皇的宫殿，心里全是剥皮抽筋剔骨的描写。</p>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p>
解下腰带，将自己挂到横梁上。</p>
太医进来，吓得一抖。</p>
“陛下悬梁自尽了！”</p>
一声惊呼，瞬间从立政殿传遍了整个宫苑，连太极门外的群臣都听到了消息，顿时哭声震天。</p>
师荼远远就能听到太极门口在叫：“王丞相，您别想不开……”</p>
“赵尚书，陛下一定没事，你别急着殉国！”</p>
“你们都冷静点，万一你们都走了，谁来保护陛下？”</p>
“只要我们团结一心，西平王就不敢真的篡位！”</p>
看守宫门的玄风军将士面面相觑，这些老匹夫太把自己当根葱了，现在把他们砍上几个，杀鸡儆猴，可好？</p>
立政殿。</p>
元霄摸摸脖子，原来上吊这么难受？</p>
那些人是怎么想不开悬梁自尽的？</p>
她是自己把自己解下来的，因为绳子挂得不高，也不存在什么踢凳子蹬腿的事儿，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可能会后悔，没有搭凳子，不然，此刻肯定悬梁上了。</p>
默默将脖子从绳套里解出来，看着冲进来的黑压压一片军士，她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看看，这样死会不会轻松点。”</p>
“陛下！”</p>
御医徐良成跪地痛哭流涕，“是老臣没用。”</p>
元霄对这个人有印象，书里就是这位以他通天神技，用草药吊着小皇帝的命，让小皇帝即便剥皮剔骨都没立即死成，但他是真的忠心。</p>
皇后谢瑶急匆匆赶过来，看到元霄安然无恙，默默松了一口气。</p>
他们是一对怨偶，谢瑶虽然受宠，但从来没给小皇帝好脸色看过，但身为女主，多少有点圣母情节，在暴君师荼剥皮剔骨还不够，还要将他剁为人彘时，是这位皇后出面道了一句。</p>
“够了，让他归西吧。”</p>
这才结束了小皇帝被凌虐的命运。</p>
此刻还未黑化的圣母女主，衣着素净，面孔冷瑟，绝美的脸庞有一丝元霄看不透的情绪。</p>
“给陛下准备热水，沐浴更衣。”</p>
宫娥太监赶紧领命下去，谢瑶又看向那些士兵，“你们也退下。”</p>
在太医留下药之后，立政殿很快只剩下两个人。</p>
谢瑶没有靠近元霄，她是真恶心这个男人。可即便恶心，她女主的圣母光环现在也不允许她做出出格的事。</p>
元霄的小脑袋一直在呼啦啦地转，如果刷到女主的好感，她说不定就不用再受那些苦，直接给她点什么不痛不痒的毒药，睡一觉就过去了。</p>
毕竟，这位可是毒后啊。</p>
元霄再次拿出精湛演技，挺胸抬眸，端出人君之风，温柔浅笑。</p>
“瑶儿，谢谢你还能来看我最后一眼。”</p>
小皇帝的眼睛从来没有这样清澈过，那眼底浸满温柔，溺得谢瑶呼吸一滞，下意识地错开视线。</p>
“元霄，有今天，你都是罪有应得！”</p>
语气很重，透着隐忍了数年的怒火。</p>
“我知道。”元霄四两拨千斤，笑得坦然无害，“这些年苦了你了，我知道秦放是你的人，我也知道这一战必败，我只是不想输给他。只是造化弄人，最终我还是输了。不过……”</p>
元霄看着谢瑶眼神又温柔了几分，“现在你跟他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可以放心了。”</p>
谢瑶被她这样看得浑身难受，明明一直理亏的是这个昏君，现在怎么感觉像是自己对不起他一样？</p>
“瑶儿，我知道你善用毒，给我一颗药，让我解脱吧。”</p>
元霄眼神虔诚得很，谢瑶盯住她，一脸狐疑，“你真的想死？”</p>
“嗯，能死在你手里，我也可以瞑目。”</p>
谢瑶危险地眯起眼睛，还真掏出一粒药给她：“此毒名勾魂，服下，便如被勾了魂魄，无痛无觉，一刻钟就能气绝。”</p>
这么牛X？</p>
元霄欣喜若狂，赶紧冲过去抢下，直接吞下去。</p>
“欠你们的，这辈子是还不了了，那就下辈子再还吧。”</p>
元霄心满意足地给自己铺了个垫子，还理了理湿哒哒的衣服，如果能穿身干爽的赴死就好了，唉，做人不能太贪婪，能好好死，已经够美好的了。</p>
“瑶儿，来生再见。”</p>
元霄躺下，等待死亡的降临。</p>
一秒两秒，一分两分，一刻钟过去，她的意识渐渐昏沉……</p>
“别装死，起来沐浴。”</p>
睁眼，谢瑶鲜活的脸罩在头顶，神色相当复杂。</p>
用书里的话说就是三分厌恶三分愤怒三分嫌弃，还有一分摸不清的情绪，大概那就是那五年间小皇帝的宠爱在她心口播下的种，不知何时发了一棵弱不禁风的小嫩芽。</p>
不管作者写的时候是怎么把一个人的思维分成几等份的，但这足以说明在弄死小皇帝这件事上，咱们的女主大人心情是相当复杂的。</p>
元霄翻身起来，“我没死？”</p>
谢瑶嗤之以鼻，“你的生死是师荼决定的，而不是我。”</p>
元霄面上瞬间没了血色，她还是会被剥皮抽筋剔骨吗？</p>
强烈的恐惧隔着空气浸染进谢瑶的眸子，她心理莫名一紧，但理智告诉她，这个昏君根本不值得她同情，在他将她的唯一的弟弟关进大狱逼她就犯时，他就没有任何资格获得自己的怜悯。</p>
起身，吩咐左右：“侍候陛下沐浴。”</p>
“不用了，我自己来。”</p>
元霄抖抖索索去扯自己的衣服，这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p>
谢瑶看不下去，招呼所有人退出去。</p>
将自己泡进热水里，元霄在思考淹死会不会比上吊舒服一些，她把头埋进水里，窒息感扑面而来，本能驱使她冲出水面，也就是这时，她注意到一个有些违规的问题。</p>
原本应该很平坦的胸部此刻有两个小凸起，就算只是个A，但那也绝对是女人才有的东西啊！</p>
赶紧看水中倒影，这也不是什么小皇帝，而是她自己的脸……</p>
元霄整个人都懵了。</p>
立政殿外，谢瑶走出几步，突然顿住：“你们说，他会不会把自己给淹死？”</p>
元霄问她要毒药是认真的，吃完毒药那种平静也是认真的，上吊不成，毒药不成，说不定他真会……</p>
谢瑶大叫不好，赶紧往回冲。</p>
立政殿的门被猛地推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