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扁舟(5)
黎秋每天都是在嘈杂而富有生机的鸡鸣狗叫声中醒来的,在金陵时虽然从没有什么能扰了自己的清梦,但她觉得,乡下的生气与自在是最为难得的。
李意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走了,被褥上还有男人淡淡的气息。黎秋羞红着脸回想着昨晚的一幕幕,这是她十八年生命中最大胆放纵的一个夜晚,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就是想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给这个让她动心的男人。
或许她是害怕吧,怕他们前途未卜的未来,这是自从她喜欢上李意期开始就有意逃避的事情。一段感情若是想修成正果,远远不是两情相悦就够了的,横亘在两人中间的,还有彼此的家庭门第……对他们而言,还有一个周公馆。那回李意期问起,她也只是搪塞几句罢了,其间厉害关系,他们两人都是无可奈何的……
“囡囡醒了?”黎秋的姥姥推门进来,慈祥地笑看着拧着眉头的外孙女,“一大早的,是谁惹我家小秋生气了?”
黎秋叹笑一声:“哪有……”
姥姥走过去坐在她床边,有些苍老的手拂过黎秋娇嫩的脸蛋:“囡囡啊,你和你母亲年轻时生得极像,性子也像。你母亲当年也是什么心事都自己藏着……姥姥老了,也没什么别的指望,只要小辈们都过得好。”而后顿了顿,“小秋,你住在乡下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跟姥姥说说,你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黎秋环着姥姥的腰,将头贴在她身上,闻着淡淡的肥皂味儿,轻轻开口:“姥姥,我只知道自己不喜欢他……可是父亲的意思是我该学着接纳试试,我也不想让父亲为难,但更不想对不起自己的心。”
说着女孩儿就落了泪,双手缓缓攥紧姥姥的衣服,“原来我也想着,跟着谁都是一辈子,况且周二少爷待我极好,感情这东西日后处处或许也就有了……母亲怕我受委屈,便让我来您这避避。可是姥姥……”黎秋睁着泪眼看着老人慈祥的面容,“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嫁他了……”
姥姥摸了摸外孙女披在身后的长发,笑着开口:“可是因为李家那小子?”
“姥姥,您怎么知道……”
老人点了点黎秋哭红的鼻尖:“我能不知道吗,那小子天天在我家门口晃悠,还真当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昨天你这脚……怕是也和他离不开干系吧。”
女孩儿羞赧地点头。
“囡囡,告诉姥姥,他待你是否真心?你对他又是否真心?”老人认真地看着自家的小姑娘。
“他待我很好,我也欢喜他。”
老人微微一笑,抱着女孩儿开口:“意期是我和你姥爷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我很是放心。这孩子也生得聪明通透,样貌也周正。你那周二少爷我不曾见过,但要姥姥说,只要你心里中意,把你交给意期我也是放心的……”
“小秋啊,这世上的事情,最忌讳的就是个十全十美,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圆满了,马上就要亏厌;树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马上就要坠落。凡事总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恒。”老人望着窗外的远山慨叹,“这两人的姻缘也是如此,周家看着是权财兼备的良配,而李家那小子只是个河上的艄公。谁配不上谁也不过是爱得不够深罢了,意期这孩子,往后会有出息,你若喜欢便听姥姥一句,握住了,往日才没了遗憾……”
几天后,这小山村又迎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城里人。
“小姐,请问你知道黎秋她姥姥家是哪一户吗?”问话的男人温文尔雅,嗓音清亮悦耳,这被问话的姑娘早就羞红了脸,指着不远处的一进院落:“那……那里。”
男人冲她感激地笑笑:“谢谢。”
那姑娘只觉得如沐春风,连忙摆手想说不用谢的,可转眼那男人已经大步离开了……
男人还没进门,就看见小姑娘蹲着身子,手里拿着一把谷粒在那儿喂小鸡仔儿呢,“黎秋。”
女孩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难以置信地回过头,见周泽宇活生生地站在院门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他怎么寻到这儿来了?本以为他对自己没用多少心,现下看来怕是有些棘手了。
黎秋将手里的谷粒洒尽,几只鸡仔儿叽叽喳喳地凑上来啄食。女孩儿也顾不得看它们笨拙有趣的吃相,连忙迎过去,“周二少爷,你怎么来了?”
周泽宇无奈地笑笑:“怎么还叫我周二少爷,也太生分了。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唤我名字就好……”而后朝她走近了几步,“这回我来,一是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黎秋不自在地把散出来的青丝拢了拢,“我很好。”
“那便好……”周泽宇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女孩红润的面色,也知道她过得不错,“这二来嘛……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黎秋闻言皱眉,脸色不佳地看着眼前满心期许写在脸上的男人:“接我回去?为什么是你来接我回去?况且我母亲也没有和我提过这事,”女孩负气地背过身子,“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周泽宇看着女孩这灵动的样子,不但没有被她的拒绝触恼,反而笑意更深,只当她是年纪尚小,玩心大,眼下还没在乡下玩够:“唔,那也好……那就依你再住一段时日,我不急。倒是你父亲……此番是你父亲托我接你回去的。”男人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幽深。
“既然如此,你就回去告诉他,说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那恐怕不行……”男人笑着开口,“我定是要和你一同回去的。”
黎秋真的恼了,语气也冲:“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泽宇也不看她,环视了一圈这周围的绿水青山,悠悠道:“自然是与你一同住下,也让我好好感受一下这乡下的好风光,也好好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有魅力,让阿秋你不愿回家。”话落男人促狭地看了她一眼,只视她为闹脾气不愿回家的大小姐。
黎秋着实头痛不已,让他住下来?这怎么可能!
“周二少爷,您别开玩笑了,快回去吧。别让你父母担心……”
周泽宇为着这称呼眉头深皱:“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对你,也是认真的。
女孩看着他认真的眸子,暗暗心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咬了咬呀,索性对他坦白:“你不是想知道是什么那么有魅力让我不愿回去吗?那是不是我告诉你了,你就可以安心走了?”
男人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愣。
黎秋也不等他回答:“周二少爷,我在这里有了心爱的人,所以,我是要一辈子都在这里了……难道,你也要陪我一辈子?”
周泽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孩儿,才短短一个多月,她说自己在这里有心爱的人了?那他与她青梅竹马十多载的情意算什么?
“我不信!”男人抿紧嘴角,深深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说:我只是开个玩笑。
然而,女孩接下来的话,将他的心彻底推入谷底。
黎秋嘲讽一笑:“你信不信与我何干?”而后神色认真地开口,“周泽宇,如果你还念着我们多年的友情,就不要继续纠缠了。我对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儿女之情。至于我父亲,如果他和你说了什么,我只能向你道歉。我不能,也不会对不起自己的心……”
看着神情狼狈的男人,黎秋心下有些愧疚,其实他对自己很好,也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自己不喜欢他罢了,而先动心的那个人,注定是输家。“周泽宇,你很好,真的很好,该找一个真心待你的女孩。而我们,以后也还是朋友。”
朋友?周泽宇心钝钝地抽痛。自他识得儿女情长起,就在心里把黎秋认作要相守一生的人。现在,一切美好的设想都被打破了……他苍白着脸,扯出一个尽量得体的笑容:“这样啊……阿秋,你放心,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只是,能让我见见他吗?”
黎秋没有想到他这般痛快,心里有些个不安:“你要见他做什么?”
男人语塞,只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面带防备的姑娘离得好远,他知道,自己与她再无可能。
“周二少爷,”门口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不知你远道而来,先是找阿秋,又是找我,究竟想做什么?”
周泽宇眯着眼看向来人,而李意期也目光凌厉地盯着他。两人生得差不多高,只是一人生在乡间,更健硕些,肤色也微深,另一人白白净净,又配上一身西服,自是一副城里人的气度。虽说气质迥异,但都配上各自的好相貌,也说不出到底谁输了谁。
方才送他入村时,李意期看着男人这身打扮就心生不安,一路跟着他过来,又在院子外听了这好一会儿,才真正确定这果然是那根一直插在自己心头上的刺。原本以为黎秋口中的周二少爷定是个贪恋美色,不学无术,猥琐丑陋的家伙,现在那玉树临风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心里前所未有地害怕。他说不清自己怕什么,只想把他立刻赶走!
周泽宇看着男人眼中不加掩饰的敌意,和攥紧的双手,轻轻一笑。阿秋啊阿秋,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吗?除了相貌不错还能有什么,一个鲁莽的艄公罢了……
李意期看着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暗自心惊。他知道了,他怕的不就是这个吗。从一开始,李意期就觉得自己配不上黎秋,这一个多月来的日子恍若一场迷梦,而他在这过于美好的迷梦里不愿醒来,现在,终于要把他唤醒了吗?李意期看着站在黎秋身旁的周泽宇,不得不承认他们那么般配……其实初见时,他不就觉得这天仙般的女子就该配这样的人吗?
可现在他不愿意这么想,心里头这点相形见绌的自卑将他二十三年的尊严一点一点蚕食,赤红着双眼冲过去,一拳招呼在周泽宇白净的脸上。
而周泽宇也是自小学过几手防身之术的,怎么可能就这么站着任他拳打,堪堪避开后,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
李意期怒火更甚,他就是看不惯这人高高在上的样子!而后两人就缠斗起来。
黎秋在一旁都快急哭了,上前拉住李意期的手臂:“不要打了,意期哥哥求你,不要打了……”
因碍着黎秋的关系,男人闷哼一声受了周泽宇一个拳头。女孩儿尖叫起来,眼泪簌簌地落在他来不及收回去的拳头上。
她哭了,周泽宇想,他有多久没见着她这样哭了呢?现在,她为这个男人在哭……
林家姥爷姥姥一听见黎秋的哭喊声就匆匆出来了,只看见黎秋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模样,李意期脸上挂着彩,轻声安慰着她什么。而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扣子掉了几颗,齐整的西服凌乱不堪,也是一副狼狈样,目光深沉难懂地看着地上的一男一女。
一瞧这架势,两位老人就猜着了八九。对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
即使是自家外孙女,也不得不承认红颜祸水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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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配什么的,一章就给解决掉吧……哎,可怜的小周同学。
因为这个故事的设定就是种田文的淳朴风格,所以文里没有任何恶人。
弄扁舟(6)
“你这到底是和谁打架了呀,好歹跟娘说说啊意期……”刘婉秀心疼地看着儿子脸上青紫的印迹,小心地给他上药。
李意期端坐在椅子上,只冷着嘴角,一声不吭,也不喊疼。
李田毅阴沉着脸瞪着他:“干脆打死了好!你还有脸回家?出息啊,自家的船可以放着不管,一天到头见不着人影;今儿个更好,还学人家地痞流氓出去打架!”顿了顿,气得有些发抖,“正经事儿干不成,尽给我丢脸。我这就上玉蓉家给你提亲去,还看不上人家?别人不嫌弃你就偷着乐去吧!成了婚好好给我过日子,别年纪越大越混账!”话落李田毅就要出门。
“爹。”李意期沉声开口,“我有心上人了。”
儿子的一句话轻松地羁绊住了自己风风火火的脚步,回过头狐疑地看着他:“你少忽悠我。”二十多年的木头桩子突然说自己开窍儿了?叫他如何相信。
“爹,娘,唯独这桩事,儿子绝不可能忽悠你们。”李意期认真地看着两人,知道今天是把一切挑明的时候了。
李田毅不自在地折回来,瞅了眼鼻青脸肿的儿子,嫌弃地撇撇嘴角,又心疼又气:“说说吧,是哪家的姑娘?”
刘婉秀也颇为好奇的看着自家儿子。
李意期开口,干净利落:“林爷爷家的外孙女,黎秋。”
“什么?!”夫妻听了儿子的话,二人皆是瞠目结舌,他竟然看上了那个城里来的小丫头?
李父很快镇静下来,闭着眼想了想,叹了口气:“意期,你想没想过,那秋丫头是上过学堂的文化人,而你只是乡间识得几个字的糙汉子。咱们家……也没他们有钱,你无非仗着自己这点好相貌,可人家姑娘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就算姑娘愿意,她爹娘也不答应啊……”其实还一句话他未曾说出口,太过貌美的女人怕是有些个狐媚,不是什么专一过日子的。今天自己孩子脸上的伤,怕是就因此而起。
听完李田毅的话,刘婉秀心中是有些不服气的,嗫嚅了几下,却发觉自己找不出一句话来驳他。她只觉得孩子好不容易动了心,自该支持一番,哪有一个劲儿泼冷水的道理。
刘婉秀摸了摸儿子的短发,看着他低落的样子,含笑道:“你爹说的自然都有道理,可娘相信,我家意期来日定是个有出息的人。只要你喜欢,你爹你娘就一定帮着你把她娶回来。”
李意期微红着眼,抱了抱他的母亲,这一切他都想过,黎秋的父母会看不上自己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些他都不在意的。唯独怕自己的爹娘因此受黎家人的冷眼……他非常懊悔,自己这二十多年怎么就这样混过去了,可是若他不是今天这般模样,又可能遇不上到乡下来的黎秋……命运有时候就是这般捉弄人,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快成长起来……
李田毅拍了拍儿子背,数落道:“这点出息……还真怕了?不就是个女人,喜欢就娶了。只是那小姑娘对你……是真心实意,还是玩玩的?”
“爹,您乱说什么呢!”李意期气恼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阿秋不是这样的人。”
李父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一面往外走,一面嘱咐:“你这副怂样就别出门丢人现眼了,这两天河上的事儿不必操心,好好养着,不然连张唯一看得过去的脸都没了,看人家姑娘还愿不愿意嫁你!”
李田毅嘴上虽不客气,言语间尽是对自己孩子的关怀。他此刻嘴角扬得老高,似乎预见到了自己那含饴弄孙的明天……
李意期面无表情得看向他家母亲:“娘,我现在真那么见不得人吗?”
刘婉秀也不回他,低低笑着出了屋子,太阳下山喽,该收衣服了……
男人的脸霎时间黑成锅底。
“周泽宇,天色也不早了,要么今晚你就留下吧,姥姥家空屋子还有一间。明天一早再走?”黎秋担忧地看着男人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忍心就这样让他独自回去。
周泽宇看着女孩儿清澈的眸子,什么情绪都写在她眼里,唯独看不出一丝丝爱意来。他觉得自己有些无力,可也无可奈何,勉强冲她笑道:“不了,我一个大男人住在你姥姥家,被别人看到终归对你不好。我现在出发,兴许能赶上最后一班车呢……”
黎秋见他坚持,也就不强留:“那,那我送送你吧。”
“也好……”
……
乡间的小道,阡陌交错。男人在前头走着,女孩儿隔着几步在后头跟着。
周泽宇苦笑着回头:“阿秋,你这哪是送我啊……快回去吧,我认识路的。”
黎秋窘迫地低下了头,脸上微微泛红。正想答话,下一刻,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一个温暖的躯体拥住——
“阿秋,”周泽宇有些贪恋地闻着女孩儿身上淡淡香气,轻轻开口,“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一人,也正因着这喜欢,我想看到你幸福的样子。本以为给你幸福的人是我,没想到……我父亲和你父亲那里,我会妥善处理,你放心。”
“阿秋,你一定要好好的。若是,他待你不好……罢了,你看中的人,到底是不会错的……”男人放开了她,眼里是浓重的红痕与爱意,“我走了。”咬咬牙,转身大步离去。
黎秋站在原地,泣不成声。
她本以为自己不爱他,拒绝了他是件理直气壮的事儿。可是没想到,有些痛不仅仅是相爱的两个人可以感受到的……她知道,她与周泽宇的缘分就此了断了,今后,“朋友”二字也再无可能……
路是由足和各一左一右拼凑成的,足彰示着路是用脚走出来的,各则告诉你我,各人有各人不同的路。而她与周泽宇,冥冥中早已注定无法走上同一条路。
黎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想着:你也要好好的。
女孩儿望着西沉的红日,期许着,属于她,属于李意期,也属于周泽宇的,崭新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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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是肉文,有些该交代的地方还是交代清楚些。这章虽然短小,但是也是一个转折吧,李意期心态的转变上,还有周二少爷这个角色,算是真正没有戏份了。看到评论里有说喜欢周二的,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现实中抱得美人归的肯定是他,可谁让这是肉文,而且太子才是男主角呢【摊手
弄扁舟(7)
周泽宇离开已经有了十天,这十天里,黎秋再没有见过李意期,自然,李意期也没来找过她。
但是这个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没有了李意期一天到晚缠着她,也有更多时间陪她姥姥唠些家常,或是带上草帽跟着他姥爷下地,看看那从未见过的庄稼……每一天都充实而新奇。
那一边,李意期正龇牙咧嘴地在镜子前摆弄自己的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照。
嗯……应该是没痕迹了吧,他娘的周泽宇,下手那么重,害得他这十天都闷在屋子里不敢出门,虽说是挠心挠肺地想黎秋,可哪敢这样去见她呀,这委屈的男人生怕小姑娘嫌弃他。可他忘了,那天脸上最不堪入目的时候,早被在一旁的黎秋看了个彻底……
“哎呦呦,齐整着呢我的小祖宗啊!”刘婉秀进门就看到自家儿子又在照镜子,看他这架势,恨不得一天到晚站在镜子前瞧,“好啦,想她就去吧……”
李意期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微红着俊脸,嘟囔着:“我哪里想她了……才不想。”其实心里是有些赌气的,整整十天了,自己被她那青梅竹马的周二少爷伤成这样也不见她来看看自己。
刘婉秀抿着嘴笑了笑,睨了他一眼:“不想去就算了,那就赶紧去船上送人渡河,别一天天地在家碍眼。”
男人正打算回嘴,就见他爹急匆匆地进门了,捞过桌上的碗过了凉水,神情有几分凝重,看着自家媳妇儿和儿子:“你们可知道方才谁进村了?”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皱眉看着他。
“是黎秋的爹娘……”李田毅将眸子转到李意期身上,“今天,我们恐怕要去一趟林家。你的婚事能不能成,也就看这趟了……”
李意期倒是前所未有地冷静,他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李家三口子刚一进门,就看见里头站着一位带着眼镜的男子,一双白净的手背在身后,手腕上还带着一块儿金表……李意期虽然从未见过他,但单看这气度和与黎秋六分相似的容貌,就知道定是她的父亲。
黎永看着进门的三人,对他们的来意早已心知肚明。前几天周公馆的二少爷登门拜访,说是黎家的生意他周家定会照拂,即使不牵上他与黎秋的那根红线,也不会因此有意为难。黎永当下很是纳闷,怎么突然特意说起这回事,几番询问才知道,他家女儿在乡下生了儿女之情。
其实对黎永而言,倒不是说非逼着女儿和周泽宇成婚,一来在他看来两人确实般配,周泽宇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对黎秋又是情深义重;二来周家到底是金陵显赫的门户,他又是行商者,这两全其美的事儿,搁在谁身上都乐见其成。可黎秋是他唯一的女儿,这门亲事再好,女儿若说了一个“不”字,做父亲的也绝不会勉强她。更何况,他女儿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从小聪慧乖巧,哪里会委屈了她……
而今,女儿竟然看上了一个乡下小子,他倒是要瞧瞧是什么货色,把这周家二少爷给比下去了……
李家三人都客客气气地向黎永夫妻打了招呼,林柔也是客气地回应。而黎永则是一言不发,眯着眼打量着眼前挺拔的小伙子,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难怪女儿动了心。
李意期也不畏惧,直着身板任他打量。
良久,双方皆是默默无言,空气中弥漫着颇为尴尬的气息。李田毅虽说是村长,可这时有求于人,求的还是人家的女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商人在前朝虽是地位低下,如今的世道,谁会赚钱便是最大的本事……
“听我家小秋说,她在这乡下一月多来,你总缠着她不放?”黎永抿了口手边的茶水,也不看他,幽幽地开口。
这话虽不好听,但也算是实情,所以朗声应下:“是,我喜欢阿秋。”
“哼……”黎父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屑地撇了他一眼,“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仗着自己的皮相再说上几句甜言蜜语去忽悠小姑娘,我女儿年幼无知,我可不吃你这套,李意期。”
黎永最后这三字咬得极重,说实话他是带着怨气来的。当初周家二少爷虽是倾慕自家女儿,到底是守礼得很。而这才多久?两月不到,一个毛头小子就把他宝贝女儿的心骗走了?叫他如何咽下这口气!喜欢喜欢,喜欢我女儿的男人多了去了,轻浮。
躲在一旁的黎秋看着父亲剑拔弩张的样子头疼不已,不是说好了只是随意问几句了解了解品性吗……看些架势怕是难以善了。
女孩儿正着急,就听李意期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伯父,阿秋是我二十三年来唯一放在心尖儿上的女孩,我不懂什么甜言蜜语,更不会做出忽悠她的行径。我待阿秋好,是喜欢她的人,而非颜色。”男人顿了顿,“我自知嘴拙,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我只知道,爱一个人,就一辈子待她好,不让她受委屈。伯父,请你把阿秋交于我吧!”
黎永听着他几句朴素的告白,看着他认真的眸子,也知道这孩子不是什么滑头的东西。悄悄往女儿的方向瞟了眼,只看见她粉色的裙角,果然还躲着听呢……
黎父清了清嗓子,笑了笑:“我这回来本就没打算为难两个孩子,这门亲事我也愿意应下的……”说着,黎永看向李家三口惊喜的脸,“只是,你们也知道,我家阿秋是我唯一的女儿,自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在这乡下小住也只是因着几分新鲜劲儿罢了,若说久住定是吃不消的……”
李意期心中也承认,真诚地问他:“那么伯父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黎父扫了一眼李田毅和刘婉秀,“你入赘我黎家。”
话音刚落,那两人果然立马变了脸色。黎永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还真当这世上有那么便宜的事,看我整不了你个穷小子。
黎永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欣赏着李家三人精彩的神情,倒是有些忍不住笑意,故意皱起眉,沉下声:“怎么,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家小秋,这点事儿也吞吞吐吐地不愿意答应?”
里头的黎秋当真是急红了脸,这让她以后怎么见李意期和他父母啊……她虽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开玩笑,可这玩笑也实在太过分了,他们肯定是当真了。
“伯父,我是家里的独子,爹娘照拂了我二十三年,要我就此改姓入赘黎家我是绝不会答应的。”男人的一番话掷地有声。
黎父挑了挑眉,心道有点意思,如果这李意期一口应下,他才真正是看不上他,嘴上说道:“这么说,阿秋你是不想娶了?”
李意期摇头:“阿秋我定要娶的。”
“呵。”黎父气乐了,“怎么,好事都让你占了,委屈倒是一点也不愿受?”
男人看了自己爹娘一眼,看着他们脸上的纠结,心下钝痛:“伯父,阿秋嫁与我,您只是多了半个儿子,我待您和伯母自当如同我的亲生父母。如果阿秋在乡下住不惯,我可以每月随她回金陵小住……”
“好了好了。”黎父打断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你的心意我知道了,阿秋交于你我也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男人喜极,正要说些什么,黎永挥手打断他,招呼站了半天的李家三人坐下:“有一件事我倒是要和你们商量的……”
李田毅殷勤地笑道:“你说你说!”
黎永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意期,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当真是要在这河上当一辈子的艄公,让小秋跟着你日晒雨淋?”
李意期垂下眼眸,他自然不想,可他又没什么文化,的确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我不想的……”
黎父笑笑:“既然不想,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学做生意?”
男人惊讶得抬头,看着自己的准岳父,难以置信地问他:“伯父的意思是……”
“没错,”黎永点头,“我只一个女儿,这偌大的家业自然是要传给她的,只是女儿家到底不适合,所以你便先跟着我学学,将来我也好放心。”
李意期忙点头应下,李父李母也是满脸喜色。
“不过,丑话我可先说在前头,我手下一分半文都会记在小秋名下。若有一日你起了什么龌龊心思,也是拿不走我黎家半点东西的。”
“我省得的,这样极好。”
黎永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亲事算是这样磕磕绊绊地定下了,因着男方年纪确实不小了,两家好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把婚礼敲定在来年三月出头,正是暖和的天气,又是生机的日子。李意期答应婚事过后夫妻二人就前往金陵,跟随黎父学做生意。
李父李母出门时笑得合不拢嘴,只李意期三步一回头,他到现在还没见上心上人一眼,他实在太想黎秋了……
黎永将他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也颇为理解,挽着自家妻子要去李家坐坐,意思明显,给两个年轻人一点空间。
眼看四人的身影远去,李意期迫不及待地走进门唤道:“阿秋,阿秋?”
下一刻,一道粉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李意期贪婪地上下打量着女孩儿,只见她一张小脸如点上露水的桃花瓣儿,娇艳欲滴。他上前一把拥住她纤细的娇躯,脑袋埋在她的颈项轻轻吻着,满足地喟叹:“好阿秋,我太想你了……太想了……”
女孩儿犹豫着双手也环上他健壮的腰身:“意期哥哥,我也想你……”
男人闷笑着,黎秋感受着他胸前的起伏,莫名得心安。上头的男人开口问她:“阿秋,你高兴吗?我们来年三月就要成婚了,我们就是夫妻了阿秋……”
黎秋听着他在耳边兴奋地念叨,像个孩子得了什么奖励似的,她满足地闭上眼睛,微凉的小脸感受着男人身上的温热。
是啊,就要与他过一辈子了,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她爱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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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总算是定下了。那么肉还会远吗……
今天还是三更,因为这文没有存稿,作者裸奔得很凉爽。昨晚写肉写到1点多,心力交瘁。
弄扁舟(8)【H】
正是晌午时候,毒辣的日头打在河上,一片晃眼的波光粼粼。河畔的绿草热得发蔫,这时候,村道上一人也没有。
忽然,平静的河面“哗啦”一声巨响,一个英俊的儿郎探出了水面,身手矫健地朝着自家的乌篷船游去。
一把翻身上了船,李意期抹了把脸上的水,瞧瞧周围只有条吐着舌头的黄狗,便利落地脱下了上衣和外裤,只剩一条亵裤在身上,露出精健的上身和修长有力的小腿。熟练地将衣裤晾在船顶,吹着口哨钻进蓬内。这般炎热的酷暑,他最爱的便是扎个猛子,这河水清凉甘甜,最是宜人。
船儿随着河水微微荡漾,正是百无聊赖的当头,李意期看到小路的尽头走来一个俏丽的身影:一身碎花白裙,长长的袖子遮住了主人的皓腕,只下身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儿,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撑着小洋伞,快步向河边走来。
这不是他家黎秋又能是谁?
李意期是万万没想到这么热的天阿秋还会来寻自己,这娇气的丫头最怕热了,还怕自己被这日头晒黑了去,瞧瞧这不还穿着长袖的裙装嘛。不过啊,他家媳妇儿怎么穿都美,意期笑着想道。
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赤裸着上身,下身也只一条亵裤……黎秋怕羞,见到自己这副模样还不给吓跑,虽是定下了她,到底没有成婚,还是守礼些吧。
这般想着,李意期捞过船蓬上的衣裤,啧,还是湿的……刚晾上的衣服,便是再毒的日头,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啊。没法子,黎秋马上就到了,麻利地套上裤子,又穿上衣服,站在船头等着他家阿秋。
黎秋走到岸边收了伞,看着男人眉眼里抑制不住的喜悦,悄悄抿嘴笑了。李意期看着阳光下的黎秋,白得晃眼,再衬上这似有若无的笑意,美得让人窒息。
“啊——”黎秋一声惊呼,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被男人抱到了船上。李意期盯着女孩儿羞红的小脸,手下便是她柔软娇嫩的身躯,他舍不得收回自己的手臂。
“你的衣服怎么是湿的……”
男人闻言立刻收回了手,暗暗埋怨自己的莽撞,把阿秋弄湿了可怎么好,后悔地挠了挠头发,自责道:“阿秋,我忘了……”
黎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自己衣裤是湿是干还能忘?还不脱下来,虽是夏天,也不该穿着湿衣服,赶明儿感冒了可怎么好?”
原来他的阿秋不是嫌弃他,是关心自己呢……
“傻笑什么呢,你快脱了吧。”阿秋没好气地拧了一把男人结实的手臂,眼里尽他挺拔的身躯。
“诶。”李意期瞧着黎秋关切又微恼的小脸儿,又麻溜儿地脱了衣裤。因这亵裤也还是湿的,紧紧贴在男人的大腿上,也勾勒出他尚未苏醒但也形状可换的事物。
黎秋自然看到了,立刻脸上红晕翻涌,方才只怕他受凉,倒是没想到这个茬,自己一直催他脱衣裤,此时倒是多了一层惹人误会的意思。
“这食盒里是冰镇过的西瓜,是外公托我送来给你的……嗯……你趁着凉快些吃了,我该回去了……”
李意期皱眉打量着黎秋闪躲的眼神和脸上的红云,他这又是做错了什么,话还没说上几句呢就急着走。她第一次为他送东西的喜悦霎时冲减了大半儿:“怎么了阿秋,你知道我见着你有多高兴吗,你怎么就这样急着走。莫不是并不愿见我?”
“不是的,”黎秋脸色更红,有些恼羞成怒,“你这傻瓜,我不与你说了。”话落转身就想上岸。
李意期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也不松开,拉着她往身下探,嘴上闷笑:“我家阿秋不就是怕见这个吗,上回不都含过了吗,嗯?我记着阿秋还说爱吃意期哥哥这里射出来的阳精呢……”
“呜呜~不许说不许说……”黎秋听着李意期的几句调戏,竟生生羞出泪来,小手捂上了男人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来。
李意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手心,女孩儿受惊地收了回去。男人却再也不肯,闷闷开口:“好阿秋,我再不说这些诨话了,但你好歹帮帮我,我想你想得紧。”
男人饱含情欲的黑眸紧紧胶着她如水的眸子,又是生得这般英俊的相貌,似是受蛊惑般,女孩儿的两只嫩手便被男人长着薄茧的大手拉着,攥着他湿漉漉的亵裤缓缓脱了下来。
李意期硕大的肉棒就这样暴露在两人的视线下。黎秋慌忙闭上了眼,男人的吻立刻铺天盖地地压了上来,大舌灵活地撬开女孩儿的贝齿,缠上她柔软的香舌。黎秋不受控制地呻吟出声。而这呻吟如春药一般,彻底打破了男人残存的理智。
他一手握着坚挺的肉棒,塞进黎秋手里,女孩儿似乎被烫到般收回了手,颤抖着眼睑微微娇喘,男人的吻不停,舌头还在女孩儿口中肆虐,贪婪地吮吸着她嘴里的香津。大手不容抗拒地拉她的手,圈着他滚烫的阴茎。只是男人的阳具生得太过魁梧,她的小手只能堪堪握住他鹅蛋大的龟头,李意期便这样握着黎秋的柔滑的手儿,前后套弄起来。
“嘶——阿秋,好舒服啊……”男人闭着眼,感受着肉棒上来回套弄的滑腻触感,另一只手隔着黎秋的碎花裙儿摸上了她的乳儿。
“啊……意期哥哥,不要……不要这样……”女孩儿的声音娇得能溢出水来,一副欲迎还拒的音儿,勾得李意期欲火更甚。
他忍不了了,今天无论如何要了她,就在这条他陪伴了大半生的乌篷船上要了她!这念想如魔咒般统治了男人行为,他一把抱起女孩儿,嘴上不停地吻着她,往船蓬里走去。
许久,男人离开了黎秋娇嫩的唇瓣,微微有些红肿:“阿秋,意期哥哥忍不住了,你把身子给意期哥哥好吗?”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却是格外好听。
黎秋双手环上李意期的脖子,水汪汪的双眸含着泪,乖巧地点头:“好。”
男人低头亲了亲她汗湿的额头,“放心,我一定轻轻的。”
话音一落,男人就行动起来,轻柔地脱去女孩儿的凉鞋,手里攥着娇小玲珑的玉足,五颗趾头秀气地缩在了一起,李意期知道他的阿秋很紧张,一口吻上了她莹莹的玉足,似是膜拜什么圣物一般仔细舔过每一根趾头。
黎秋压着嗓子娇声娇气地呻吟着,男人却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即便下身的肉棒涨得如同热铁,他只想给女孩儿最好的第一次,也给自己最好的第一次。
男人炽热的吻顺着女孩儿修长细嫩的腿缓缓向上,黎秋实在受不住,娇娇地叫了一声,“啊……意期哥哥……”便浑身颤抖起来。李意期刚掀开女孩儿的裙子,便见那小巧的亵裤湿得不成样子,心下惊喜不已,他的女孩儿竟然这般敏感,都还未碰到她的花穴就泄了身。
李意期隔着黎秋湿漉漉的亵裤对着花径口重重一吻,女孩儿绵长的高潮尚未过去,颤得更厉害了,不禁哭出声了,为这从未体味过的快感,也为花径里前所未有的空虚与酥麻感。
“阿秋不哭,意期哥哥马上就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