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警惕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多足走动的声音很快,却不急促,随着其逼近,那条地道的两行浮火遂一熄灭,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苏夏抬手召出一团火焰,飘向地道深处,火光照亮了沿途的昏暗,忽地照出了隐没在阴影中的巨大怪物。
眼前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色蜘蛛,惊人的体型几乎将地道塞满,此时它正用十几只圆鼓鼓的眼睛盯着苏夏,倒映出十几团明晃晃的火焰。
苏夏倒吸一口凉气,万没有想到蜘蛛地道忽然名副其实,里面竟然有这样巨蛛。
巨蛛扬起长满倒钩的粗腿,獠牙相互撞击发出金属敲击般的声音,显然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苏夏听着一愣,骨质的蛛牙怎么会出现金属那样的脆响,他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了惊人的一幕。
这头巨蛛的肢体竟然泛着森寒的金属光泽,仔细一看,竟然是类似黑铁的材质打造的外壳,那尖锐锋利的倒钩和突刺,都是一面面布满血迹的刀刃,而巨蛛的眼睛是一颗颗通透的夜眼石。
这竟然是一只铁制的机关蜘蛛!
苏夏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东西的动作和活蜘蛛无异,铁刃刮过岩壁,犁出累累深痕,发出极为可怕的尖锐声音。
苏夏腾地张开了浮屠离火域,暗金色的火焰充斥地道,焰头贴着冰冷的岩壁张牙舞爪地漫开。
“别激动,恩人,这是守卫地道的死刑蜘蛛,我已经改动了它的机拓,它现在不会攻击你。”
苏夏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瞳孔骤然收缩,望向了巨蛛背后黑暗中的人影。
他看到了阴影中闪烁的两道光,和交错的血红色獠牙。
“石伯!你果然躲在这里!”苏夏大吼道,“我已经受够了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了!你以为我会害怕这堆铁疙瘩?我今天一定要逼你说出恶龙的下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石伯从巨蛛身后走了出来,摇晃着那副可怕的面具,连连摆手道:“别……别冲动!恩人,我也不是故意要逃走的,只是当时情况复杂,我只能先逃开,想办法引你过来,你是老朽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是忘恩负义的人呢!”
苏夏哼了一声,一把捏住了手心冒出的离炎,“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狡辩的!当时的情况有什么复杂的?你装出一副孱弱的样子,骗我们去拿恶龙留下的密匣,却趁机逃跑!这都是我亲眼看见的!”
石伯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只小巧玲珑的黑色密匣,“老朽并没有说谎,我手里确实留着恶龙交给我的密匣,可你知道我为何演戏逃跑吗?你知不知道跟着你们一起来的人是谁?”
苏夏心头一惊,反问道:“你是指山陈卿?他……他不是这里的酒楼店主么。”
“可你知道他的其他名字么?”
“难道!”
“不错,他就是你们要找的恶龙啊!”石伯的声音颤抖起来,似乎对这个人,他怀有深深的恐惧。
苏夏的脑子里轰地一声,觉得自己有点发晕,山陈卿就是他们费了老大劲在找的恶龙?怪不得第一次见他时,当季空月表明来意时,他像个疯子一样大笑。又怪不得那些瀚北人那么听他的话,原来……他就是统治云齿古城的御灵殿十二殿主之一,那个被众人惧称为食人恶龙的家伙!
苏夏顿时担心起了季空月的安危,那家伙虽然看上去不像那么容易被干掉的角色,可毕竟恶龙的实力未知,而且如果他偷袭的话,季空月可能会吃亏。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现在我的朋友还毫不知情,那个家伙就和他在一块!”苏夏质问道。
石伯叹气道:“我当时如果直说,他立刻就会要了我的命,你们不知道恶龙的厉害,他和那个女人当初血洗云中七家只用了一夜!其实我逃跑也是他的意思,我们之间有一种特别的交流方式,他让我引开你和那个冷面小哥,目的就是要将你们逐个击破。我意识到他终于遇上难对付的敌人了,否则他不会用这种手段,对我来说这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只有帮你们,才能可能打败他,这样我才能解脱。”
苏夏怀疑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有什么证据可以让我相信你?”
石伯摇头道:“该说的我都照直说了,请你相信我,云齿古城中无人心甘情愿被御灵殿掌控,大家都不过是在强权下被迫低头。御灵殿行事血腥霸道,至从他们占据这里,已经流了很多血了。你以为我体内的水毒是怎么来的?其实并不是几十年前被汐蛇咬的,而是恶龙干的!他手里有一批汐蛇,他利用蛇毒控制了这座城里的很多人,我们被迫为他卖命,否则便得不到缓解毒性的药,就会毒发身亡。”
苏夏沉吟了片刻,看着石伯的面具道:“既然如此,我暂且信你,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有两策,上策是我带着你从地道逃出去,从这里向北可以到北荡原,那里是沧乌国,沧乌族人的故乡。恶龙身为沧乌族的叛逆,不会为了追杀我们冒险回乡的!”
苏夏愣了愣,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山陈卿竟然是沧乌族人,传说沧乌人身形修长轻盈,天生有一种逍遥出尘的气质,而山陈卿那副好酒放浪的样子也的确有股子沧乌人的气质,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是吃人的狂徒。
随即他连连摇头,无论如何让他抛下同伴不管,他是做不出这种事的,况且他心里对所谓恶龙并无畏惧之意,便道:“不行不行,我们回去收拾了他,我的目的地也不是沧乌国,而是栖云谷,是御灵殿!”
石伯为难地叹气道:“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和御灵殿作对呢?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有多强?”
苏夏握紧了胸口的冰冷玉魄,声音里透出一股子凌厉的寒意:“因为……他们做错了事!”
石伯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带你去找他,也许我们都会死在他手里……可我怕什么呢?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死了也不亏,你们年轻人都不畏死,有这种勇魄,我当时不能落后。”
“那你带路,我们马上动身!”
石伯低低地笑了笑,拍了拍身旁的机关蜘蛛。
“我们可以坐在这上面,这种东西被城中居民叫做死刑蜘蛛,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了,通体由灵铁打造,据说是已经消亡的铁黎人的工艺——灵伏锻,当初横贯栖云谷内的蜘蛛地道,就是这种东西挖掘出来了,现在依然用作地道的维护疏通,也是防备潜入者的守卫,这附近还有几只,我们可以带着这些家伙,也是一份战力。”
苏夏上下瞧了死刑蜘蛛几眼,不由得对铁黎人巧夺天工的锻造工艺佩服无比,可他忍不住冒出一个疑问:“你为什么可以控制这些东西?”
石伯感慨地笑了几声,幽幽道:“平日便是我负责维修这些怪物,当然我也知道怎么控制它们。”
苏夏不解道:“你不是……看不见吗?怎么能维修这些东西?”
石伯哈哈一笑,指着自己的面具:“多亏了先辈们留下的这件宝物,古铁黎语称之为“掠影者之面纱”,上面的古青玉能够增强我的灵识,所以我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自在活动。”
苏夏想到了柔然,心道这样的好东西要是给她戴一副,可就好了。他随即又问道:“这么说来……难道你……竟是铁黎人?”
石伯幽幽点头,凄然道:“对,世上最后一个铁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