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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阳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女孩冷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现在已经是高二下半学期了,他对于冷衫的思念缥缈不定,但总是无法完全消失。冷衫是初中班上的语文科代表,头发短短的,皮肤白白的,杨阳从初二开始就偷偷暗恋这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儿,但始终没有胆子表白。
后来初中的日子就这样慢慢地晃完了。
最后一天大家在操场上照完初中的毕业照,冷衫回班里收拾东西,和朋友说了几句话就要离开,杨阳这才“猴急”起来,犹犹豫豫地跟着她,最后看冷衫走到女厕所门口的时候楼道里没人了,才叫了女孩儿的名字。
“那什么,咱们两个,那什么……以后见不到你了,我想和你合张影。”杨阳站在女厕所门口红着脸,语无伦次。冷衫有些惊讶地等着他说完。
“可以呀。”她说。
结果最后杨阳还是不得不找了班上关系好的一个哥们儿来充当摄影师。
在哥们儿的起哄中,杨阳红着脸,趁着冷衫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伸出胳膊做了搂住冷衫的动作——但也只是动作而已,因为那条想搂人的胳膊,到最后,和目标保持了一拳的平行距离。
那个时候杨阳已经很满足了,他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喜欢的女孩子就要默默守护者,恋爱的心境才是最宝贵的东西。”所以当时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帅气。
这会儿他正在高二自己班里吃肉夹馍呢,想起来这事儿,他在心中对自己一阵苦笑。
“你个傻叉。”他做出无奈的表情,对着空气小声说。
“想什么呐?”他的女同桌这会儿忽然就已经坐回来观察他了。
“没没……”他吓了一跳,因为同桌坐的离他有点近。
他下意识地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初恋,觉得有点搞笑。”杨阳说。
“为什么?”
“因为明明心里面一直记得‘喜欢’这个定义,但是忽然想起来,发现人家女孩儿长什么样现在都记不清了。”
“你们没有毕业照?”同桌问。
“太久了,我也没怎么收拾,后来就都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杨阳说。
“切,说的好像你多老了一样。”杨阳的同桌调侃他道,“你们男生就是喜欢把自己装得像个老头一样,但是我不管,我永远只有16岁!快!叫我‘超级无敌萌系美少女朴美美’!”
杨阳的同桌姓朴,和“瓢”是一个音,加上她脸部线条比较“平坦开阔”,所以杨阳总是把她简称为“瓢姐”,朴同学知道最近年级里的男生忽然流行私下里见人就称兄道弟,所以她以为杨阳口中的“瓢姐”只是他的称兄道弟。
“快点快点!再不叫就上课了。”朴同学催促着,杨阳满脸黑线地看着她。
“超级无敌的那什么美女你好。”
“不,是‘超级无敌萌系美少女朴美美’。”
“瓢美美你好。”
“你再不好好叫我生气啦!”朴同学噘起了嘴。
朴同学最近忽然对一个叫《巴拉巴拉小魔仙》的连续动画情有独钟,据说连着好几天晚上都在看,原因不明。
杨阳看着朴同学——其实朴同学生的白白净净的,除了有点高度近视,也没什么不好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总是对自己的容貌没有自信——又或者是对自己的容貌要求太高了。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她想起来,就会反复向杨阳求证:“你觉得我美不美?”下课的时候朴同学大声问,上课的时候朴同学偷偷问。总之一天两三次是一定有的,似乎听见回答的这个过程比知道结果重要多了,因为杨阳已经回答了很多次了。“你美,就你美。”但是她从来没有因为一次回答而满足过,最近她甚至需要杨阳在时间充裕的时候再回答另一个问题:
“那你说我哪儿美?”
自从和朴同学成为同桌之后,他感觉自己变成了童话故事里的人物:旁边坐的是恶毒的皇后。而公主——公主在哪儿呢?故事里的公主叫作白雪,白雪公主在杨阳脑海里的样子像极了冷衫——所以现在冷衫又在哪里呢?
每当想到冷衫,杨阳都会有些伤感——除了因为对方是自己没有及时表白的初恋,还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王子,是那个到故事结束都没有任何交代的魔镜。
“我不想再说了。”杨阳忽然有些生气,“你美不美自己难道不知道吗?我说了你美你又从来不相信我,那你何必问我?不说了,再说违心的话我怕老天惩罚我。”
“咚!!”一声巨响,整个屋子剧烈地晃动了起来。所有下课时间活蹦乱跳的学生瞬间定格。
最先喊出来的是要进来上课的大脸儿老师。她一个踉跄站稳脚步,扶着门廊的第一秒就立即明白了状况,“干啥玩儿,还不跑?大地震啦!”她大喊一声,立马就不见了,学生都吓傻了,八水这地方从来就没听过有地震这个东西——因为乔迁同学得功劳,许多人都知道最近最火的“床震”“车震”……
但是地震是什么?
这会儿大脸又在门口出现了,说起话来比刚才喘得多,可能是跑下楼又跑回来了。
“走走,全班都下楼!快!”她大喊。
这下许多同学这才害怕起来,急急忙忙地往出涌,外面走廊也变得嘈杂,夹杂着一些女生的哭声。
杨阳这会儿心里面直发慌,刚才晃动的那一下他其实并没有想过会是地震,倒是更像后排人在踢他的凳子,但是现在站了起来感到想吐,很不舒服。
“看来地震的冲击波对人的身体是有影响的。”他这样想着。这会儿“瓢姐”吓得面色发白,已经随着人群急急忙忙地涌出去了,他却终究是没有第一时间就从座位上“弹射”起来。
最后他走的时候,感到教室里面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你俩快点!”大脸又喊叫。
“两个?”杨阳有点惊讶,他回头一看,有一个女生正做着和他相同的动作,看起来是什么低血糖犯了。
“你能行不?”杨阳问她。女孩微笑着点点头,没说什么。于是两个人在大脸的催促下,终于快步走出了教学楼,来到了操场。这个时候教学楼的广播呼啦啦地震天响,“请老师同学不要惊慌,有序撤离教学楼,在操场集合。请老师同学不要惊慌,有序撤离教学楼,在操场集合……”操场上热闹了起来,全校的学生都挤在这片草坪上,一眼望去,倒比任何一次运动会都要热闹。
刚才楼摇晃的时候大家都很紧张,但是出来以后发现天空出奇的蓝,带状的白云划过天空,于是害怕的人少了,对这个事情的激烈讨论倒是多了。
“我给你们说,刚才那一下劲儿太大了,我还以为是后面人搞怪踢我凳子呢!”一个男孩大声说。
“哈哈哈,我也是,吓我一跳,哎你知道不,一班刚在有个人直接从二楼跳出去了。”
“谁呀?!”
“哈哈,搞笑得很,刚好落到楼下花坛子翻过的地上,一点事儿都没有!”
“哈哈哈,牛啊,男人中的战斗机!”几个男生大笑着附和道。又把话题转到了魔兽世界上……
杨阳站在操场的外围环顾四周。人太多了,一时间也找不到自己班上的人。他感到衣服袖子被人拽了一下,一回头,是和自己最后到达的那个女生。她指指远处,“咱们班在那儿,走吧。”她说。
到达的时候林傲正在激动地伸着右手手指指着天,给身边的同学讲着什么科学道理。杨阳没有理会,和一起赶来的女孩儿径直走了过去,当然,林傲也没有注意他们的存在——一次考试以后班级里分了座位,分座位后不久,班里同学得学习成绩很快高下立辩,林傲的分数果然和惠施婉的在几周之内就跑到全班的前面。对于大脸老师来说这似乎是“大功一件”,于是林傲立马被提拔为了学习委员。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学习委员和一般同学是不同的,他是和班长、各科课代表以及其他班干部一样的存在。”这是林傲有一天激动起来亲口跟人说的。当然那时他和学习好的同学围坐在一起,杨阳他们偶然听见了,倒也没有插嘴的可能。
“荷苳!”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女生迎向杨阳身边的女孩儿。华桦也在旁边,“杨阳你们怎么这么慢?”他问杨阳。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杨阳反问他。
“当然是地震了。就是不知道震源在哪里。”方不争也在旁边。杨阳看看穿牛仔裤的女孩儿,这会儿她的眼睛红红的,“你们谁电话有信号?我要给我爸妈打电话,看他们现在在哪儿?怎么样了。”她问。杨阳拿出自己的小灵通,发现仍然没有信号。
“我这个好像还有一点。你试试。”方不争拿出来的是诺基亚。华桦笑起来,指着方不争的手机看着杨阳,不禁赞叹:“你看看人家!”
华桦和杨阳这几个月来关系一直不错,杨阳知道他好开不分场合的玩笑,也没有搭腔。这会儿受给家里打电话的女孩儿妲瑜的影响,荷苳的眼圈也有点红。“别急别急,……要不咱们给学校请假,然后各自回去看看家里人怎么样了吧?”
“父母都上班呢,这回会儿上哪找去?”方不争正色到,“我估计今天的课也是上不成了。看这阵势是要提前放学了。”
结果学校没有放。
为了害怕学生出去发生危险,虽然什么也没受损,但是为了防止第二波余震对建筑物造成进一步的损害,所有的学生都被滞留在了学校的操场上。大家只好三三两两地找地方避开太阳,就那么坐等着。
杨阳和华桦拿来了几张报纸,方不争把学校发的水递给了大家。几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棵歪脖子梧桐下,杨阳一看,一共5个人。
“你爸妈不来接你吗?”妲瑜身边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孩问她,杨阳想起来,这女孩叫蒋木稀。
“不知道,反正他们没事儿就好。”妲瑜说话的时候仍然不太开心。
“花花,花花。”刚和杨阳一起出来的女孩儿荷苳拉拉华桦的袖子。
“干嘛?”华桦问。
“你爸妈今天没在家吧?”
“没吧?他们今天不都去上课了吗,八水外语学院什么时候能让老师放假了。”
“外语学院?”杨阳正在和方不争闲聊,听见了这几个字转过脸来,“你父母是外语学院的老师吗?”
“对啊。”华桦点点头,“荷苳她爸妈也是。我们俩都是外语学院的子弟。”
“我也是啊。”杨阳笑了起来,“你俩不会小学得时候还在外语学院自己的附小上过学吧。”
“是呀!怎么,你也上过?哈哈,原来咱们小学就认识了。但是我当时没听过你的名字啊。也对,我上到三年级家里就让我转校了,但是荷苳上的久,哎,荷苳,你仔细看看,认不认识你的‘老相好’?”
荷苳对着华桦翻了个白眼,她语速没有华桦快,话没憋出来,脸先红了起来。这让华桦找到了继续调侃她的口实。
“杨阳我跟你说,你别看荷苳一脸纯洁的,其实从小就是个‘女土匪’,爬树、翻墙、打架什么都干过。以前号称外院附小‘扛把子’——杠把子你知道不?土话,就是一伙子人出去打架,拿着“家伙”的那个人,哎呀,简单地说就是老大。啧啧,也不知道荷苳这几年是怎么了,上了高中就从良了——哎呦……”华桦说到一半,被荷苳狠狠地拧了一下,但是他“扛把子”这三个字一说出口,已经让大家笑了起来,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
“华桦你贫不贫?”妲瑜笑着,又对着杨阳说:“不过你们确实应该好好认识一下,你们都是外语学院的子弟,怎么互相还这么生疏。”
“那我们就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吧。”蒋木稀忽然来了兴致,指指自己,“我叫蒋木稀,我不是本地的。妲瑜是我的女人,你们谁也不要跟我抢!”说着她搂住妲瑜,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直笑。“我是妲瑜。方不争、华桦、荷苳和我已经很熟了,杨阳我今天其实是第一次和你聊天。”妲瑜看着杨阳,“不过我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啦,我交朋友第一印象特表重要,你通过啦。哈哈,以后姐罩着你!”妲瑜其实是几个女孩子里面个子最小的一个,但是气场是最强的,说起话来声音高亢,带着一些鼻音——这是因为她来自陕北。当然,华桦并没有因为这个就“放过”她,自从大家熟识以后,他就在“后鼻音”的模仿吐槽之路上一去不回。
那个时候“星光大道”这个节目火的很,华桦说他差点就去了。
方不争并没有怎么介绍自己,因为他和其他几个人已经很熟悉了。华桦也没有介绍自己,他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长期保持在一件事情上,一会儿发现今天天气不错,一会儿想起来没有问大脸老师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一会儿又觉得很渴想喝可乐……
大家实在不想听他这个话痨说话了。干脆直接忽略了华桦跳到了杨阳。
“我叫杨阳,是外语学院的子弟,我妈是外语学院的老师。我初中的时候是高大一中的。后来高中就过来了。”
“所以你应该一开始就认识张愣了对吧?”方不争笑起来。张愣来了这个班以后,做了许多奇怪的事情,渐渐以“傻叉、神经病、疯子”的形象在整个年级里面火了起来。方不争说到张愣的时候,荷苳的脸上表情抽搐——她来这个班以后一直是张愣的同桌。自从和张愣坐到一块儿,她看他“生吃卫生纸”“笔记本写驱鬼符”“关机给女友ary打电话”“关机给女友sdy打电话”“关机给女友shiry打电话”……
昨天上着地理课,张愣忽然像抽风一样强烈“颠簸”起来。把坐在一旁的荷苳吓了一跳。“你?!”她看着她的同桌——那个家伙憋了一口气,此时脑袋上血管凸起,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又似乎是在跟什么人“怄气”。
“我师兄给我来讯号了。”他严肃地说,“他现在人在撒哈拉大沙漠,八成是遇险了,他给我发讯息让我去救他。但是咱们现在在上课,脱不开身,于是我刚才念了一个咒语,让我的分身去了。这会儿师兄他应该已经平安了。”他呼了一口气。
“完全不知道想干嘛,我都被他雷傻了。”荷苳这会儿和大家混熟了,刚才的紧张似乎消退了,显露出了一个活泼少女的模样。她的话让旁边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华桦用慈父一般的眼神“笼罩着她”摸摸她的脑袋。“苦了你了,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华桦被打了。
“我都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看人家乔迁疯吧,说话还正常呢,他这个完全是神经病么。”蒋木稀说。
“话说咱们班里面怎么这么多神经病?”妲瑜问众人。
“不只是我们吧,我感觉文科班都一样,估计所有学校的文科班也都这样。”方不争说。
“关键是还都是你们男生,你说说你们,到底怎么了,我记得高一的时候没这么多怪人啊?”妲瑜说。
“哪儿呀。”华桦争辩起来,“高一的时候奇葩也多得很,只不过平均分在各个班了,现在一下子都聚集到文科班,自然就奇怪了。”
“难道理科班没有吗?”荷苳问。
“还真没听说。”华桦摇摇头,“唉,我觉得吧,咱们奇葩多的根本原因就是闲的。你看人家理科班学得什么,你看看咱们。”说着他忽然摆出高冷的姿态,“你们这些文科班的草民,一天不好好学习,是不是闲的蛋疼了,嗯?!”
华桦被打了。
学校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让学生提前放学了。
“你们怎么回家?”华桦看着杨阳、方不争、妲瑜和荷苳。
“我和荷苳家就住上下楼。你们怎么走?”华桦问。
“我刚才问过荷苳了。我和你们其实回家的方向是一样的,所以和你们一起走喽。”妲瑜说。
“我要去前面坐公交。”方不争说。
“我也和你们一路的,你们到了我再往前走个2分钟就到了。”杨阳说。
“哎呀好麻烦。”华桦皱起了眉头,“荷苳你车子呢?妲瑜你车子呢?是不是今天都没骑过来?啊呀呀,都是因为你们,我们都骑不成了。你看你们,是不是拖油瓶?”
“哎呀,我车子坏了嘛,华桦要不你带带我?”荷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怎么带?!”华桦大叫,指着自己没有挡泥板的山地车,“你怎么办?准备往轮子上一坐,然后剐蹭着回去?”众人都笑了起来。
“哼,那还不简单。”妲瑜笑起来,“华桦你身强体壮,你山地车保险杠上一个带三个,不就完了?”
“那我腿要劈多开才能蹬得动蹬子啊?!”华桦大笑。
几个十字路口以后,蒋木稀走了。妲瑜和方不争拐向了同一个方向,只剩华桦等三人走在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
“我说吧,还是从大学里穿过去走得快。”华桦得意地说。
“杨阳?你叫杨阳对吧?”荷苳忽然问杨阳。
“嗯,为什么这么问?”杨阳看着他,这会儿他们并排走着,他发现荷苳的眼睛很大。
“嘿嘿,不是……”荷苳有点不好意思,“我老记不住人名字,所以问问你,免得我一会儿不小心又忘了。”
“说起来也真是有意思。”杨阳微笑,“其实我也是。咱们高二已经开学了快一学期了,我居然人名字也没有完全认完。”
“对啊,对啊。”杨阳的话似乎说到了荷苳的心里,她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原来你也有这样的困惑,其实我也很烦恼。上高中前我一直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多认识更多的朋友,把学习搞上去,然后……然后,不要再被人欺负。可是,嘿嘿……”荷苳叹了口气,“倒是没有人欺负我了,不过学习什么的,朋友什么的,好像都没有哎……”
“你现在在班里排到第几名了?”杨阳问。荷苳有点不好意思,“我……你知道,咱们班有40个人嘛,我呢……我最近大概在30名。”荷苳看向杨阳,有些沮丧,似乎自己说了一些有伤风化的事情。杨阳并没有嘲笑她,他对她微笑:
“你知道吗,我们应该早一点认识。”
“啊?为什么?”
“你30名,我31名,其实我们在这个班里挨得挺近的。”
荷苳看着杨阳,呆了一下,忽然又兴高采烈地蹦跳,“啊哈哈哈,是吗?好巧啊哈哈。我觉得就凭咱俩这分数我们以后会成为很好的战友,哈哈哈……”
“哼。”华桦跟随在旁边,一脸不屑,“排在18名的华总决定站在高峰上淡定地鄙视你们这些草民。”
华桦被打了。
“那么我们到了。”荷苳指着眼前的高层建筑。“你现在还在咱们学校的家属楼住吗?”
“没有。”杨阳摇摇头。“你们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啊,我们明天上学了再聊。快点回去看你父母吧。”荷苳笑着告别。
后面的路上,杨阳骑上了车子,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父母的消息,他的速度加快了。
回到家,打开房门,像往常一样,父母还没有回来。
“如果父母出了事情,我们该怎办呢。”杨阳心想。
刚开始回到家里和父母住在一起的时候,杨阳和父母在交流上有很严重的困难,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和保教老师以及自己的同学住在一起,虽然理智上知道自己是有父母的,但是父母的意义在杨阳的心里非常的模糊,以至于刚回家的时候经常和父母吵架,甚至思考过离家出走,重新过上一个人生活的日子。
当然,现在他已经好多了。
他知道自己走不了。
他没有钱,在这个社会里他还什么都不是,所以离开宿舍以后,他的家只有这个屋子——哦对了,还有他的父母。
“如果父母不在了,我该怎样生活呢?”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杨阳看着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缓缓挪动,兀自发呆。他忽然觉得有些气闷,一个人的感觉这一瞬间带给他的再也不是一种儿时的自由感,而是一种孤独。他在心中开始思考最近一直在脑海中开始盘旋的问题:“活着的意义?”
当然,他什么也没想到。
杨阳很小时候得了大病,身体不好,近几年才有所缓解,他记得小时候在家的时候,常常看见母亲一个人坐在那里哭泣,旁边并没有自己的父亲,那个时候他以为是父母闹了矛盾,还偷偷摸过眼泪,后来他知道了,是因为医院的大夫告诉杨阳的父母:“孩子这病要很多钱。”于是父母都拼命地工作,正式工作之余又打工。
所以杨阳小的时候,一家三口不常在互相身边。
那个时候杨阳父母到处找大夫,终于有一个大夫觉得杨阳可以治好,父母感恩戴德,每次诊疗的时候带着点心、礼物,坐好远的公交,又要在田坎上步行好远,一直走到田地中间的一座破楼里——2017年的时候,因为政府的资助,这里终于成为一座“小花园”,但是那个时候,这里只是八水一处偏远的孤儿院。
老大夫说他可以治好杨阳的病,但是要杨阳父母买冬虫夏草。
杨阳的父母拼死拼活地工作,买了。
吃了几年,杨阳身体开始渐渐变得和一般的孩子一样。
杨阳的母亲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从此就没有治好过。
杨阳被治好了。
那个时候,电视里报道过一个什么“文迪”姐姐,和杨阳得了同样的病。
她没治好,后来她死了。
冰箱里面没什么东西,看起来父母没有留饭。杨阳一摸口袋,还好,有5块钱,可以吃一碗米线。杨阳家住在八水外国语大学老校区和市电视塔广场的中间,这种地方,到了晚上7点半以后就热闹非凡,学生、情侣开始逛街、约会,自然,好吃的也就全都打开自己的铺子门,一条小街立马香飘四溢。这片最好吃的就是“川味儿云南米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名字起成这样,但是料多味儿厚。真的很不错。
人有点多,杨阳一进门就踩到了一个人的脚。他连忙道歉,抬起头的是荷苳。
“哎?”荷苳有点尴尬。
“我们看来真的很有缘啊,等不及明天就又见面了。”杨阳笑起来。
两个人开心地吃了一顿,一碗过桥米线要6块,荷苳慷慨地掏出自己的粉红钱包,把里面仅存的一元钱送给了杨阳。
“你刚才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出来吃了?”杨阳问。
“我回家以后倒是和父母通电话了,但是他们今天有事儿,要晚点回来。”荷苳看着杨阳,“那你呢?父母也有事儿吗?”
“我没联系上他们。”杨阳摇摇头,“不过他们也不在就是了。”
“你的心真大啊,不害怕吗?”
“打不通电话,可能网络还没修好吧。”
“要不要用我的小灵通再打打试试,我的这个线路好像还可以,说不定就打通了。”
杨阳借来了荷苳的电话,没打通,杨阳皱眉。
“别担心,可能是他们的电话还没信号,一会儿就回来了。”荷苳有些关切地看着杨阳,“那个,反正时候也还早,不然咱们转转吧?”
“转转?去哪里?”
“我记得你说你上高中之前没有住在这里对吧?那这旁边的师范大学校园你去过吗?”荷苳指指不远处的“八水师范大学”。
“和咱们外语学院有什么不同吗?”杨阳问。
“走吧走吧,我给你看个好东西。”荷苳笑着带着杨阳,在师大校园里拐来拐去。
杨阳自从来了以后一直没进去过这个校园,现在他发现,这个学校比外语学院的面积大多了。里面树木繁茂,许多地方曲径通幽。
“你上学其实可以从这个校园里面走,也可以到咱们高中,比外面的道路安全。”荷苳说。
“有道理。我会的。”杨阳点头的功夫。两个人来到了僻静处的老房子前,里面有音乐不时响起。
“我给你说啊,这楼一进门有门卫。一会儿进去的时候咱们俩都不要看他。挺胸抬头,就当自己是大学生,这样八成就可以混进去了。”荷苳一脸严肃地说。杨阳笑起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非法勾当吗?”
“啊?”荷苳一愣,随即明白了杨阳的意思,满脸通红,“想什么呢你?你才去嫖呢,你们全家都去嫖呢。”
“好好,我的错,我的错。还有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杨阳笑着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这里是这个大学艺术系的琴房。我前几天发现的,觉得很有意思,一直想和多人进去看看。”荷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但是一直没人愿意陪我去……嗯,你不是现在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嘛,我就觉得要不过来看看,你是不是觉得没意思?你要是觉得没意思咱们可以去那边操场上走走……”
“进去吧。”杨阳微笑着从荷苳衣服外面拉住她的胳膊。
门房是个大爷,他看着电视,吃面吃的“稀里哗啦”的,根本没看门。
杨阳和荷苳来到了教室。“就这间吧,运气真好。”荷苳指指一间没人的,两个人快步进入,锁上门。杨阳环顾四周:这教室和高中教室不同,小小的门,里面都是很小的房子,大窗户外面松树茂盛,屋子里面简简单单,木制的地板上放着一架钢琴和两三把椅子。
“很独特啊,墙体是隔音板对吧?”杨阳看着墙上无数的小孔。
“对啊。是不是很棒?我觉得这里特别有味道,有时候我会偷偷跑过来看书,隔壁的人唱起歌来,谈起钢琴来,感觉像是来到了免费的咖啡屋。”
“你会吗?”杨阳指指钢琴,“我看过宫崎骏的动画片。里面有些钢琴的伴奏我特别喜欢。”
“真的吗?!哈哈。我也特别喜欢宫崎骏。你看过他的哪些动画?天宫之城看过了吗?幽灵公主看过了吗?还有萤火虫的墓、红猪……”
“都看过,全部。”杨阳笑了起来,那一刻他感到很开心,喜欢动画片的人在高中是有的,但是大部分都是男生。
荷苳是他从初中到高中认识的第一个喜欢宫崎骏的女生。
“你最喜欢宫崎骏的哪一部?”
“当然是天空之城了,主题曲特别好听啊。”荷苳说。
“那你不弹一下吗?”杨阳指指钢琴。
“哎嘿嘿,好吧,但是你不能笑我啊,我只小学得时候学过一点,其实弹得很不好。”
“我不会笑你的。你能弹钢琴就已经比我厉害多了。”钢琴旁边的是它专用的长椅,荷苳坐在中间,杨阳坐在边上看着。荷苳的左右手配合的不是很协调,弹出来了许多错音,节奏也慢了许多。
“不好意思啊……”荷苳看向杨阳,发现杨阳正饶有兴趣地看着琴键。
“我小时候其实一直想练钢琴,但是小学里面没有钢琴班,只有鼓号队,结果我加入了鼓号队,等上高中再想去学得时候发现已经有点晚了。”杨阳笑着看向荷苳。
看着钢琴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感觉,但是忽然转过脸对视的时候,两个人都发现坐得有点近,于是尴尬笑了笑,互相往远处挪了挪。
“我能试一下吗?”杨阳问。
“当然。”荷苳连忙站了起来,让杨阳坐在中间,从背后给杨阳指点。把右手主旋律告诉了杨阳。杨阳拿食指一下一下按着钢琴,他感到很舒服。《天空之城》的主题曲本来就是清朗幽寂的歌曲,所以虽然弹得不好,这个时候屋子里很安静,简单的旋律在夜晚慢慢地重复,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境。
“你真厉害,这么快就熟练啦。”荷苳称赞道,“你把手给我,我跟你比比。”
“为什么?”杨阳转过脸。
“我觉得你手很长。弹钢琴是需要手指长的。”
杨阳转过来,荷苳伸出一只手,张开。杨阳照做,和她的手贴在一起。他感觉触摸到了很柔软的东西,上面传过来的温度让他觉得很舒服。
“你看,你的手果然比我的长。哎呀,好羡慕。”荷苳指指两个人的手,杨阳的长了一截儿。
“那是因为我个子比你高,手比你长也很正常,我倒是觉得你的手长得很好看,我的手指头就像粗棍子,你看,你的手指头比我细多了。”杨阳说。
“嗯哼!!”门外忽然传来咳嗽声,把两个人吓了一跳——原来是被门房老大爷发现了,老大爷进来把他们盘问了半天,最后发现他们是高中生,说了难听的,警告了几句,把他们赶了出来。
“你以前有被老大爷发现过吗?”回去的路上杨阳问荷苳。
“我每次都找偏僻的屋子,就是看看书,而且也待不了多久,这次被发现,可能是……嗯,可能是咱们弹得太烂了。”
杨阳重新送荷苳到她家楼下。
杨阳回家了。
“回来了,饭吃了没有?”父母回来了。母亲问。
“今天晚上害怕会有余震,我借了个车,咱们今天住外面吧。”父亲说。
“你们今天手机都打不通,是不是信号不太好。”杨阳问父亲。
“对,刚才好像才有信号了。你去哪儿了?”父亲问。
“我交了一个要好的朋友。刚才在外面转了转。”杨阳笑起来。
“嗯,多交些朋友是好事情。”父亲点点头。
“杨阳把你书包收拾一下,明天就直接去上学了。”母亲说,又问父亲:“你明天下午回来吃饭吗?”
“不了,明天有应酬。”父亲说。
杨阳点点头,走进自己的屋子,他的屋子很小,床上放着一只白色的玩具小熊——那是他2岁的时候父亲买给他的生日礼物。以前这个玩偶圆圆胖胖的,但是过了这十几年,拿水洗的多了,中间又缝补了几次裂缝。现在这个玩偶看起来有点干瘦。但是杨阳舍不得扔它,他小时候回家没有人的时候家里面只有这个玩偶陪他,那个时候他觉得玩偶很强大,现在他长大了,玩偶却变得像个小老头。
“小熊你要好好看家知道吗?”他小声对小熊说,小熊的脸上掉了很多毛,但是仍然笑着看着他,不说话。他看着玩偶“苍老”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小熊你要好好活着,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直到——直到你告诉我你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想到这里,他看向小熊,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对于小熊才是真正残酷的。“不要怪我好吗。我已经尽我所能的保护你了,但是还是没有保护好你,这一点我向你道歉。”杨阳看着小熊,眼泪流了下来。“我已经原谅我的爸爸妈妈了,他们小时后不在我的身边,但是都是为了我好。苦难是随机的,有些痛苦或许是老天专门给我们的东西,我一直觉得这是一种礼物,因为苦吃的多了,就会有快乐的事情发生。一定是这样的,我坚信这一点。所以,小熊,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了,就告诉我——以任何方式。我会把你埋在我们家前面的大树下,然后会在心里一直记得你。”
杨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这么伤心,他只是一个人在小屋子里默默地抽噎。
“收拾好了吗?”母亲在外面问。
杨阳把脸擦干净,收拾好书包,给小熊盖上被子,和父母出去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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