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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阳一直非常相信老师。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小学得时候,杨阳在一所寄宿学校里,那个时候学校进行军事化管理,每天要按时起床、睡觉。吃饭和活动都由老师在指定时间带着——虽然现在看来很像是在关监狱,但是那个时候八水的天空很蓝,道路上汽车也没有现在多,比起现代,在杨阳的记忆中总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即使今天许多叔叔阿姨对杨阳幼年时候缺乏家人照顾这个事情大加评论,杨阳还是非常想念小学得:一周只能离开校园一次,同学们互相之间的感情却也因此变得真挚。
当时杨阳班里的班主任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男老师,姓“郝”。杨阳觉得这个名字很贴切,在他的心中,这个老师是最好的老师。那会儿杨阳的父母都只是刚工作没几年的小职员,手里没有什么积蓄,为了给杨阳挣药费,早出晚归,所以那些年杨阳很少可以和家人交流沟通。那时手机什么的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还是完全不知道的存在,电脑只有微机课的机房里有,而且是dos系统,拿键盘在上面胡乱打字还挺有意思的,但是和外界交流就完全不可能了。到了周末,送孩子回家的小公交车开过来,又开走了,杨阳常常看着汽车离去,因为父母给保教老师打了电话,说这周家里没人,让杨阳好好在学校里待着。这个时候郝老师就会发现杨阳——他一定会发现他。
郝老师总是会在全班同学都回家以后才从学校里离开,而这个时候他就会发现一个人在学校操场上玩的杨阳。这样的时候,只要郝老师有时间,就会带着杨阳出校门转转,带着他去吃好吃的——学校附近的一些米线、砂锅什么的。那个时候的砂锅,量非常的足,拿黑陶盆子装着许多可口的蔬菜。杨阳很喜欢这东西,他每次都仔细地把所有菜都加到一个小瓷碗里,然后给砂锅汤里面倒上醋,先把汤喝了。
“杨阳你为什么要这么吃呢?”有一次郝老师问他。
“因为很温暖,这汤喝到肚子里很舒服。”杨阳说。
不只是郝老师,宿舍的保教老师武老师对他也很好。武老师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据她说,以前在附近农村种地,过来以后就和其它保教老师一起帮着学校带孩子。武老师的工作琐碎而重复,除了管孩子们吃喝拉撒,给孩子们洗衣服、床单,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大事儿”的活儿了。但是武老师却很快乐。杨阳记得,如果周末不回家。武老师就会和他聊天,武老师喜欢从广播里听新闻,虽然有的她也理解不了,但总要操心操心,于是杨阳也跟着“同气连枝”地愤慨愤慨。但是似乎是记性不好,每次他觉得听到武老师说了什么厉害的事情,就想着等伙伴们回来以后要好好炫耀。
结果一觉起来就全忘了。
那个时候的宿舍是一栋公寓楼改的,一个女老师要照看一个班的孩子除了最外面的房子有孩子打不开的防盗门外,其他屋子都只有帘子隔着,便于走动。从周日的早上开始武老师就会忙碌起来,把一些用脏了的被单拿去机器里面洗,这个时候她还会煮起醋来杀菌,打开所有的窗子,于是一阵微风吹拂,所有的布帘都微微舞动,偶尔洒下斑斑点点金色的光芒,终归融于这一派安宁祥和之中。
闲下来的时候武老师还会讲起她的孩子,她的孩子那时候上高中了,但是学的不太好,她考虑,实在不行,就让孩子回来开个小卖部算了。
“你要好好学习啊杨阳。”那个时候武老师摸着杨阳的脑袋,“学习好了,生活就会好,将来你考上了大学,就可以找好工作,就可以买你喜欢的东西,干你想干的事情了。”
杨阳很感谢武老师、郝老师,那个时候他的成绩从来就没有下过班里第二名。倒不是因为他真的想长大以后买点什么,那几年他几乎从来没有在街上溜达过,脑子里面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学校门口秃头老大爷每次从墙上缺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来的1块5一包的“直通车”。
他只是很感谢他们。
当时那样带孩子的老师们对于今天的老师或许已经无法理解了吧。一个老师居然能把别人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着,能够在最后孩子们毕业离开校园的时候,像自己的孩子要离开了一样大哭起来。那个时候的武老师和郝老师就是这样一直生活过去的。所以杨阳的内心中对“老师”这两个字总是充满敬意,因为他曾经的老师在那几年中给了他犹如父母之爱一般的关爱。十几年以后,杨阳回去了一趟曾经的小学——那个时候杨阳已经26岁了。他问起郝老师和武老师的动向,新来的老师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后来他父亲告诉他,杨阳毕业了以后的很多年后,郝老师有一次训学生的时候扇了学生脸一巴掌,结果被解雇了。
至于武老师——杨阳他爸根本不知道这个人。
可是现在杨阳还不知道这一切,这会儿他的高二生活到了下半学期,地震过了几个月了,“范跑跑”这个词汇一下子出了名,接着“郭跳跳”紧随着范跑跑又出了把名,许多人在网络上讨论起来这两个人谁好谁坏,另一些人则忽然由此声称“网络开始彻底影响中国了”。电视那边,一个总书记哭了一次,老师把这个视频给全班放过一次,杨阳和班里人哭;又一个主席慷慨激昂地在一个超大的礼堂里面说了几次,于是考试的时候老师把全班同学考了好几次,分数下来,好学生“得着”,拿着自己的卷子站在讲台前面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不是最强的,别的班学习能力还有更强的”,差学生在卷子上面“思考”自己的校内网新签名,然后再最后几道完全不会答的答题上面画上一个自己喜欢的动画人物或者写几句周杰伦的歌词。
杨阳和荷苳、妲瑜是第三种——分数没怎么得着,但是也没人批评他们、管他们。因为他们的成绩不好也不坏,对于老师来说,犯不着浪费更多的时间在他们身上。
这期间有人在街上点过蜡烛,祭奠地震中死难的中国人。过了几天,这帮子人中的一部分又和一些人吵了起来,因为大家觉得那些人的立场不对。后来不知谁给中国市场注入了四万亿人民币,大人们一下子就激动了。杨阳他爸那会儿看着电视常啧啧有声,说这钱多得很,这下市场有救了。
“这些钱要是给咱们家100万,咱们就比现在过的好多了。”杨阳那个时候爱玩《大富翁4》,常年“赢家”的他根本看不上父亲的这点志向——他觉得政府要给至少也得给他们家500万。
“市场怎么了,还要被救?”杨阳问。
“全世界都经济危机了。你多看看报。”爸爸说。
6年以后,杨阳想起来“500万”这个数字还是感慨万千,小时候自己确实是有寓言能力的——不然怎么会掐算地这么准?十年后的今天杨阳站在北京“回龙观”最偏远的一座楼盘售楼中心里,把手机里的计算器功能打开狂按着,旁边是一堆拉着横幅的人,他们气愤地冲进售楼大厅,把包括杨阳在内的所有“看客”全都轰了出去。
“买什么买?走走走!我们都是业主,要告这鬼地方!这是豆腐渣工程,谁买谁上当!”拿横幅的人气愤地大吼。那会儿几个人还想进去,里面的售楼经理却想出来,于是三伙子人推推搡搡,不一会儿就打了起来。那天天气还不错,也不是很热,一时走不了的“大老爷们儿”拿着扇子,把背心翻到胖肚子上面,穿着拖鞋对“战斗”人员的各种“武功”大加评论。
杨阳拿着手里的宣传单和手机里的计算器应用继续计算着。他想买个房子,发现刚好需要500万。
他没买。
他工资少,挣工资之余,还要靠家里面接济着活。
要是在这儿买房,家里就真穷了。
后来这里的房子更贵了,杨阳买不起房,就遂了父亲的意,把工作辞了,回家了。
那会儿和杨阳一起来北京看房的八水人也挺多的,许多是住在八水城中村的,家里的旧砖房子从三层加盖到8层、10层,过了两天,不知道哪个单位的推土机过来给他们把房子推了。他们就开着跑车来北京买房子了……
“杨阳,杨阳?”杨阳感到有头发在挠他的脸,他抬起头,荷苳正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想什么呢?难不成又在思念你的初恋冷衫?”荷苳笑起来,这会儿下课了,朴姐去找她的“好学生”团体聊天了。荷苳就把凳子拉来,叉开腿跨上去。凳子有一个靠背,她把胳膊盘在上面,然后像抱着抱枕一样把脑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
“你这样还有个女生样儿吗?幸亏你穿的是裤子。”杨阳调侃道。
“我愿意!”荷苳把脸一扬,仿佛自己占了什么道理。杨阳希望把自己的作业多做一点,于是又低下头写起来,荷苳见他低下头,也就不继续说话了,闭上眼睛当她的“女考拉熊”,但是她也不离开,就这么身体向着杨阳,哼着什么小调儿,闭眼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些日子,杨阳和荷苳总是一起回家,一开始还有华桦和妲瑜,结果隔了几天,华桦因为太胖被他妈“嘲讽”了,于是他忽然不再骑自行车,并且决定在放学后先在操场上跑10圈再回去。妲瑜的成绩最近和股票走势不同,从一开始的“熊市”有了触底反弹直达牛市的势头,所以立马被大脸老师看中,和方不争一起被拉入她的“秘密”补习班组织去了——说秘密是因为自从这个补习班开课以来,只有最有希望和最没希望的学生被大脸老师不断地拉走。杨阳和荷苳这样的中不溜儿在班里有很多,却因为成绩平平没有起色,始终没有被大脸带走过。
因为这些,杨阳现在每天都和荷苳一起回家。
“荷苳,今天你先走吧。”杨阳抬起来对荷苳说。
“啊?为什么?”荷苳有点惊讶。
“我……那个……我说了你可不要笑我啊。”
“你说你说,我不笑。”荷苳笑着说。
“是这样的。”杨阳挠挠头,“周末的时候我去发小‘石头’家玩,把我的山地车锁在他住的高层的楼底下——你知道,现在的高层都有人看着的。”
“嗯,我知道。我们小区看门老大爷就给看车子嘞。”荷苳说。
“对啊。虽然附近没人停车子这一点还蛮奇怪的,但是因为想和石头打游戏,心急的很,所以我也没管,况且有人坐在那里,我就把车子锁在看门老汉面前,然后就上楼去了。”说到这里杨阳变得有些气闷。
“怎么了?看门大爷把你车子收了?”荷苳看着杨阳。
“那还到好了。如果是那老头子收了,肯定是因为这里不让停车子,那他按照规矩收,我做错了事情,该交罚款交罚款,该赔礼道歉赔礼道歉,但是这人真是个混蛋,他明明就坐在我车子前面,结果我下来发现车子不见了,问他看见有人偷我车子没,他说看见了。我问他你怎么不把那人拦下?你知道他说什么?”
“说什么?”
“哼,他说‘又不是我的车子,我管什么。’”杨阳气得直拍桌子。
“啊?这样啊……”荷苳知道了原委,似乎是想要安慰杨阳,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有些难过地看着他,“i’rryforthat”她说。
荷苳的父母作为外语学院的老师,从小就培养她的英语,上高中以后荷苳已经可以和老外聊天了,但是英语考试成绩从来都只“低空飞过”。
“哎,想起来这件事情还是很生气。现在的人为什么都变得这么冷漠。我不明白。”杨阳摇摇头,荷苳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啦,只不过是那个老头不好,你也不要太生气了。冷漠不冷漠的我不太清楚,但是我们大家不是都很好吗?所以你也不要这么说。”
“哎,算了算了。”杨阳说。
“但是……你说会不会是那个老头自己偷的,然后谎称是小偷偷的,所以他才这么淡漠?你知道最近有个词叫“俯卧撑”吗?我觉得这个老头就是在对你做俯卧撑嘞。”
杨阳看着荷苳忽然进入了“名侦探柯南”模式,又想起真的有可能是那个大爷偷的,自己当时不知所措,居然没有进一步盘查一下老大爷的屋子,又气又乐,不觉一阵好笑。
“你这家伙,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啊?”杨阳说。
“啊?”荷苳还没有从自己的逻辑中出来。
“算了算了。”杨阳摇摇头,“总之下午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我要去趟附近的超市,我丢车子这个事情没有给父母说,现在手里只有自己攒下的100块零花钱。还好,上次我去超市陪我妈买菜的时候偶然看见超市二楼一个角落在做特价,那里有几辆女用自行车只要100块钱。”
“啊?!100块钱……那东西能骑吗?”荷苳挣大了眼睛。
“不知道。”杨阳摇摇头,“反正看起来是个自行车,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离放假没几天了,我准备用那种自行车凑合凑合。实在不行一直用到高中毕业也行,反正不想让我爸妈知道。”
“那我跟你一起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啊?为什么?你妈最近不是每天要给你做晚饭吗?你回家晚了他们不说你?”
“不说啊,华桦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从小很调皮捣蛋的,家里人都习惯了。所以现在大了,偶尔回家晚了家人也不管的。”
“不用了,你不用去。”杨阳说。
“让我去嘛,好不好?好不好?这些日子老是跟你一起回去,不跟你一起走我觉得就像便秘一样不痛快。”
“什么和什么啊……”杨阳无奈地说,“总之,你听我的,你今天早点回去睡觉去。”
“为什么啊?”
“你先答应我。”
“好好,我答应,看把你吓的,你是不是要在放学以后偷偷买黄碟啊?”
“……你脑子里面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杨阳忽然严肃起来,“你最近为了学习成天熬夜,对吧?”他看着荷苳。
“你怎么知道?!”荷苳有点惊讶。
“你又不玩游戏机,用电脑就只会拿两个指头敲,你看你的黑眼圈,虽然我知道你一直想努力考到班里前面去,但是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太用功了?咱们还没到高三呢,还有很多时间。”杨阳说完,发现荷苳一直盯着他的眼睛,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刚才说话的时候自己也是一直盯着荷苳的。他忽然觉得有点不礼貌,稍稍偏过视线。“想什么呢?一脸傻里傻气的样子。”他问荷苳。
“哈哈。”荷苳笑起来,“你只猜对了一半。”
“什么一半?”
“我学是学了,但是黑眼圈完全是我家‘手冢国光’闹的。”
“谁?”
“《网球网子》里的‘手冢国光’啊!你不是说你爱看日本动漫吗?怎么这个都没看过?”
“我是看动漫。但我不喜欢看一堆帅哥的那种……我又不是gay”杨阳调侃道。
“哎呀不是啦,是运动类的热血动漫啦,你一定会喜欢的,很好看的,看啦看啦,跟我一起看,然后咱们来看看谁长得帅!”
“你看,你还不是在看男人。”杨阳笑着说。
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大家结束嬉戏,各回座位,不一会儿大脸老师进来了。
“上课前我要给同学们说一件事情。”她的声音很洪亮,“咱们学校今年要评八水‘最美校园’。这个活动对咱们学校很重要,所以领导很重视。从明天开始到周末,咱们全校要动员起来,连续进行全校大扫除。”
“嘘……”班里发出一阵泄气的“呼声”。
“我们又不是来当佣人的……”朴姐不满地小声说。
大脸瞪着眼睛看向四周,却没拿定主意要单个训斥谁,一时间只好作罢,继续说:“大家的积极性要调动起来,这个事情对于学校来说很重要,对于咱们各个班级来说也很重要。这次评选如果评选上了,不光我脸上有面子,咱们整个班级还会获得一个‘优秀班级’的称号,这是一个莫大的荣誉,有了这个称号,咱们班在的总考核分数就可以在年级里排到前面去!”大脸还没说完,底下的学生又小声议论起来,但是也不用想,多是一些不满地抱怨,因为大家都知道,所谓的“班级考核分数”完全是一种和自己的学习成绩没有半点关系的东西。杨阳一直都不明白这种活动的意义是什么,一些领导忽然说要来,老师要准备,校长要准备,学生又不认识这些领导,不知道为什么,也要准备:有时候是在操场上跑来跑去,有时候是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有时候又要动员起来,像今天一样,做一些“打了鸡血”的活动。杨阳在初中的时候曾经在草地上被大太阳晒过一个小时,那个时候是军训,学生们在土操场上站得板儿直,那会儿正是大中午,温度高的不行,但是学生为了着装整齐,队列整齐,只能穿着密不透风的绿色军服一动不动。那会儿校长和一帮子领导站在远处台子上面的阴凉处,他有点胖,喝着冰水还被汗把胸前沁透了。
“同学们要坚持住!”一个教官对着喇叭大喊。刚说完,一个女生屁股一撅,一仰脖子“睡”在了操场上……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狮介忽然举起了手来,打断了大脸老师的演说和杨阳的回忆。
“说。”大脸老师皱起眉头。
“地理老师‘管怎样’说过……”狮介忽然把自己的声音和神态装成一个小学生,又说出地理老师在班里的‘诨号’,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地理老师说过,八水地处我国北部地区,风沙大得很呢,一天到晚灰还多。”说到此处,狮介的神态又变成了一个老男人,用八水方言土话说道:“一天到晚都是灰,擦了脏,脏了擦,又脏,还擦个‘甚子’?”狮介说话的神态像极了地理老师——地理老师姓“赵”,说话的时候喜欢皱眉头,又老是吃字儿。他的口头禅是“不管怎样……”,但是因为吃字儿,把“不”字吃没了,说话的时候总是“管怎样,管怎样”的,所以后来大家都不叫他“赵”老师了,直接叫他“管”老师。
这个名称后来在教课老师中也偷偷被认可了。
大脸老师也笑起来,“我瞅你就不烦别人——我才不信你们赵老师说过这种话呢,快坐下。”狮介坐下,大脸老师继续说:“你们也别叫唤了,都是中国的孩儿,长这么大还没习惯呐?总之就这样决定了。咱们班里没那么多笤帚簸箕,明天上学得时候你们就从家里拿。然后该干嘛干嘛。现在我要选一个‘创卫’总负责人,你们谁想当?”一问之下,全班安静。
毕竟是文科班,大部分都是女生,不是女生的也大部分学着女生。都爱干净,什么都不干才好呢,谁愿意自己往枪口上撞?林傲拿起了书专心看了起来,妲瑜看着老师面无表情,张愣抱着手臂坐在最后一排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骄傲了起来,乔迁的眼睛滴溜乱转,似乎想看看谁会是这个倒霉鬼。华桦的话太多太碎,被同桌孙晓欢拿胳膊肘杵了一下……
“荷苳,就你吧。”大脸老师说。荷苳指指自己发出“嗷”的一声惨叫,瞪大眼睛倒吸凉气。其他人有的松了一口气,有的欢笑。在窃窃私语中,班里的气氛又变得融洽起来。
“安静,别说了!怎么那么喜欢唠嗑呢?”大脸把“别”字用自己特有的东北腔发的“哐哐”响,“大家是有意见咋地?”说着她看看四周。
“我们没意见老师。”狮介说,“欢迎新任领导荷书记上台!”说着自顾自地鼓起“欧洲贵妇”式的掌来,引得众人大笑。
“就这么的吧。你们上课,荷苳放学来我办公室我给你交代交代。”大脸说着离开。
历史老师比起大脸是个胖胖的快乐男矮子,他颠颠儿地跑进来,“同学们是不是很开心啊?”
“开心疯了!”许多同学笑着说。
历史老师的课一直是非常有意思的,历史老师姓“白”。
上课过程中白老师声称“锅盖是盖锅的,但水排不是排水的,是耶!铁的(正确的是‘冶铁’)”,他在黑板上写了“1000万”然后假设“汉武帝有一万亩地”并在最后站在历史课堂上对历史和地理两个学科进行了全面而细致的总结:“有时候历史讲着讲着就讲到地理去了,有时候地理讲着讲着就讲到历史去了,所以说政史不分家,我给你们说,有一天你们地理老师挂了我也可以给你们讲地理……”
历史课完了又有体育课“强强联合”,所以大家下午都过得很开心。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打,所有人就呼呼啦啦地回家了。
荷苳从老师办公室回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发现教室门已经不知道被谁锁住了。
“喂!里面还有没有人?”她从木门的窗子上朝里面望望,又踮起脚跑到唯一的几个墙上的窗子前敲了敲,但是那几个窗户只是透气窗,毕竟太高,凭她的个子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这可就难办了。”荷苳有些慌张,她的书包还在教室里面,今天她父母晚饭时间不回家,而她的钥匙在包里。她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自己的体型,盯着那两扇透气窗——那是两扇推拉式的铝合金玻璃窗。虽然平时她也会像其他女孩子一样认为自己“太胖了”,但是现在,为了能钻进窗子,她完全认为自己是一道“闪电”。荷苳小时候经常爬树玩,现在她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倒退两步,微微助跑,一个纵身就往窗子扑去。但是她的校服不怎么配合她,她溜了几下,校服立马被墙体蹭地翻了上去,把她微微有点赘肉的肚脐眼儿和内裤的一点儿边儿完美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你……干吗呢?”杨阳拿着一瓶可乐站在墙下看着荷苳,这个时候荷苳已经扒住墙体准备往窗子里面钻了。
场面很尴尬,两个人同时定格了。
“哎嘿嘿……”荷苳的脸一下子红了,忽然意识到杨阳正在盯着她“完美的小腹”,一惊之下双手一松。虽然墙体并不是太高,但是毕竟已经和地面有了些距离。荷苳终于没有完美落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杨阳拿着可乐,继续似笑非笑地盯着荷苳。
“怎么啦?!”荷苳忽然怒从心头起,也不站起就和杨阳对视着。杨阳把右手的可乐递给荷苳,“地上凉不?”他问。
“要你管?我愿意!”荷苳接过可乐大嚷道。这会儿有人从走廊经过,荷苳连忙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我这里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东西你要不要看。”杨阳忽然故作神秘。
“什么鬼东西?姐才懒得看呢。快帮我看看大脸老师走了没,我东西都锁在班里面了……”
“大脸老师刚走,我刚才还跟她说了‘老师再见’。”杨阳说。
“啊?那怎么办啊。钥匙也就算了,关键作业全在包里面啊,不行不行,我还是要翻进去,但是这个窗子真的有点高啊,我人又……瘦,爬上去好吃力啊。要不这样吧,杨阳你蹲下我踩着你背你往起一站,然后我就——”
“咔。”门开了。
“咦?”荷苳看向木门边的杨阳。杨阳晃着手里的钥匙。“妹陀,知道什么叫‘走门儿’不?”他看着荷苳淡淡地说。
杨阳和荷苳走出校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哎嘿……谢谢啊。”荷苳推着车子,有点不好意思。
“你今天不在家里吃饭吗?”杨阳问。
“不了,我爸妈今天回家比较晚。”荷苳说。
“那正好,一起去吧,我也在外面吃。”
“好啊好啊,哈哈,好开心,那我带你去最近发现的一家米线店吧。那里的麻辣米线很好吃呦。”
“我有胃病你忘了。”杨阳说。
“哦,对哦对哦,抱歉抱歉。”
“抱歉什么,我吃三鲜就好,不过我要先去买车子,你要不要先去米线店等着?”杨阳说。
“那多没意思啊,当然是和你一起去啊。”荷苳忽然眼睛一斜,“哦,你是不是怕黑,所以想让本小姐陪着,但是嘴硬又不好意思说啊?哦,我知道了,你刚才故意不走,就是要等我和你一起去对不对?那你直说嘛,你只要说声‘姐姐,我怕黑,带我去买自行车好不好’,你装的可怜一点,本小姐自然就开恩允许啦。”
“不,我就是单纯觉得你肚子上那一圈子肉实在太难看了。”杨阳看着荷苳的小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去死!”荷苳涨红了脸想要把自行车扔过去,但是想想似乎这件事情杨阳并没有什么错,但是就是觉得不开心,想起自己的“肥肚子”被杨阳看了个遍,又羞又怒,偏过脸去噘起了嘴。
杨阳看着荷苳,发现荷苳的白校服上面有一大片脏灰的痕迹,那是荷苳在墙上蹭的脏灰,虽然两个人刚才拍了半天,又去沾了些水洗了洗,但是终归还是不能完全洗干净。
“大扫除不是明天吗,你这个‘总监’可真称职啊。”杨阳心想着,不禁微笑。他刚才其实已经走出教学楼了,快到大门口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朝着教学楼的方向瞥了一眼,结果发现有个“黑影”正贴在墙上面来回“扑腾”……
杨阳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报告学校门卫。
“咱们这样走好慢啊,我记得那个超市还有一段距离呢。”荷苳看看手表,忽然自信地微笑起来,向前冲了两步,骑上自行车冲到杨阳前面,用后座对着杨阳“呤呤”两声车铃轻响,忽然掬起眉毛帅气地回头。
“小哥,走起,姐带你飞。”
杨阳看着荷苳那辆蹭掉皮的女用自行车不说话。
“不要小看我哦,我骑自行车可厉害了,前几天早上还跟公交飙过车呢。”荷苳说。
“你想不想听我说句大实话?”
“什么大实话?”荷苳问。
“你的腿粗是有原因的。”
“你是不是想死?你说你是不是想死?”荷苳“撅起”自行车车后轮朝着杨阳的方向乱怼,忽然觉得自行车一重。
“走吧司机。放学高峰期这么堵,还等什么呢?哦对了,你书包里书装的太多了,包边儿直戳我脸,给我背到身前面去。”杨阳跨坐在自行车上笑着说。
学校通往超市的道路是一个向下的长长坡道,八水的路横平竖直,这里又在地势高的地方,两侧的房屋不是很挡视线。自行车“兹啦啦”随着水泥路徐徐前进,夕阳的余晖在最远的天边尚可以看到红色的身影,不过再往上就是月亮的天地了。月亮已经在那里了,安静地看着。一种有序而宁静的氛围存乎在天地之间。
微风轻抚杨阳的脸,视线中不时越过一些回家的身影。与白天不同,这个时候的人们不再有白天要奔赴工作学习的紧张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忙后的惬意和一种饥肠辘辘但又心安理得的小小欣慰感。
自行车越过一个小区门口,那里的小卖部传来家里食物淡淡的温润饭食香味。旁边有几只小土狗似乎关系很好,跑来跑去的,来回舔屁股玩儿,一会儿大猫来了,就呼呼啦啦地全都跑开了。
杨阳闻到一股淡淡的汗味儿,他看向荷苳,发现她的头发有些湿。“你累不累?”他问荷苳,荷苳摇摇头,“不累啊,不累啊,可能是今天太热了吧,我平时不会有这么多汗的。”荷苳没有回头,杨阳看着荷苳的背影:这女孩儿比自己个子矮很多,不知道为什么就让她带着自己了,原来本来应该是他来的,毕竟他是男生,怎么着也比女孩子有劲儿吧。杨阳心里想着,耳边传来车子“吱吱啦啦”的轻响。也难怪,毕竟是一辆“年久失修”的女用自行车,两个人都坐上去,还要使劲儿地蹬踏,或许连车子也觉得有些吃力了吧。
“你在想什么呢?”荷苳问杨阳。没有回头。
“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啊,就觉得你忽然不说话了,有点奇怪。”
“当然不能说话啦,一说话就吃一嘴‘狐臭’汗味儿,那一会儿还吃不吃饭了?”杨阳说着,腾出一只手,无聊地拿食指戳荷苳后腰的肥肉玩儿。
“吖!别啊,别啊,我痒痒肉在那儿呢,你找死啊!”被人一摸后腰,荷苳当即神经反射地剧烈扭动起来,差一点把不稳自行车把手。杨阳也只是一时兴起,毕竟不想让两个人“车毁人亡”,所以调侃了几句荷苳扭动姿势的“丑陋”,也就不再继续了。
这会儿街灯亮了起来,不远处“福满多”三个霓虹灯大字在空中亮起。两个人进了超市,找来找去,终于发现了杨阳说的那个自行车。
还剩一辆。
荷苳想和超市服务员讲价,但是毕竟是超市,等到从超市里推出来的时候杨阳口袋里的100元已经进了超市的口袋。
“嗯……”一推出来荷苳就严肃起来,摸着下巴上的“虚拟胡子”像侦探一样围着新车子团团转,不时敲敲挡泥板,又捏捏手刹,仿佛是在寻找什么大秘密。
“你怎么了?毛利小五郎附身了?”杨阳笑起来。荷苳点点头,“我总觉得吧,这辆车有质量问题。”
“那你把问题说说。”
“啊,这个……”荷苳有些慌张,“你看嘛,不然为什么自行车就100块钱?我觉得就这个价格就很有问题了。”
“……那都这么便宜了你刚才还跟店员讲价,你知不知道看着你在超市里像个买菜大妈一样在人家店员面前叽叽喳喳的我有多尴尬。”
“切。”荷苳撅起嘴,“不识好人心,我这不是帮你省钱呢嘛。”
“好好,你一番好意我不领情,小生向姑娘道歉了。”杨阳说着像古代书生一样装模作样地微微作揖。荷苳也笑起来,“张公子无须客气,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她捏着嗓子说着,又把自己的脏校服翻起来一点,好像那是一个古代女人的裙子。
“那怎么办?咱们去试一下车子性能?”杨阳笑着问荷苳。荷苳叉着腰,“怎么,你是想和我比谁车速快是吧?哼哼哼,以前你那个是山地车,我是女用车,比不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现在咱们都是女用车了,比就比,那你说要怎么个比法?”
“不吃饭了?”杨阳问。
“你饿不?”荷苳问。
“哦,还行。”杨阳说。
“我也不饿。”荷苳说,“快快,先比赛,完了再考虑。”
“好说好说。”杨阳笑起来,“那这样吧。”他指指前面的一栋30多层的高楼,“那栋楼是外语学院的一栋家属楼,你应该知道,咱们就往那个地方骑,谁先到楼下就算谁赢。”
“好啊。”荷苳跨上车子,“那怎么罚啊?咱们既然是打赌,总得赌点什么吧?”
“嗯,我想想。”杨阳思考了一下,“那就这样吧,输的人给赢的人当奴隶当一年。”
“啊?!谁要当你的奴隶?”荷苳惊道。
“你这么快就认输了。”杨阳说。
“不行,这个不好。换一个。”荷苳说。
“哦,那就这样吧。”杨阳说,“输的人给赢的人带一学期早餐怎么样?”
“这个倒还可以。”荷苳欣慰地点点头,随即身影晃动,人虽然还没有完全转过去,右手还再摸着自己的“胡子”,脚底下已经把车子蹬出了老远。
“克克克,我先走啦,终点见啊。”荷苳发出了反派大boss的标准笑声,结果还没骑出两步,就见杨阳已经到了跟前。
“哎呀,这女用车的蹬踏反馈力太小了。”杨阳镇定自若地微笑着,下身两腿高速打圈,像两只发了颠的疯狗……
在终点,高层老大爷正拿着蒲扇坐在台阶上遛娃呢,忽然一阵阴风扑面而来,一惊之老大爷一个趔趄,只见一骑“白驹”风也似得穿过身旁,和收音机里单田芳老师口中所讲的小将赵云赵子龙如出一辙。他怀疑是自己没看清楚,连忙坐正身子细看。楼下路灯飞蛾“呼啦啦”环绕扑朔,暗光映照之下,一位少女满头大汗,正趴在车把手上伸着舌头“狗喘气”。
“妈蛋。”老头心想。
细看之下,老头发现自己果然没看清楚。于是“骂娘”几句,“归置归置”自己的孙子,讪讪离开了。
“咳咳……哼哼哼,杨阳小友,这下知道姑姑我的厉害了吧?”荷苳缓过劲来,准备“傲视”身后杨阳,可是一回头才发现杨阳并不在这里。
“奇怪?”刚才拐过一个急弯的时候杨阳还一直笑眯眯地跟在她后面,那个弯子坡度很大,荷苳求胜心切,站起来卯着劲儿一顿猛骑,现在歇了才发现旁边少了个人。
“杨阳,杨阳。”荷苳向四处张望,此时天已经黑透,附近路灯又很老旧,若隐若现中,远处的黑影白光就显得有点吓人了。荷苳自从小时候看了《咒怨》这部电影,对“鬼”这个话题一直很敏感,大白天是不聊的,到了晚上更是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和“黑暗”“寂静”挂钩的地方。而最近,她的妈妈又不知道从哪里读到了夜晚女性在八水出现被劫持、性侵的事件,所以成天在她脑门子边“吹风”,老妈说的时候她倒是全不在意,但是听得多了,现在真的一个人夜晚待在外面,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真的有点慌慌张张的。
“没事儿没事儿。”荷苳在心里安慰道,“我长得这么普通,色狼肯定看不上我这样的,至于鬼……鬼……”
“凯……西……”忽然荷苳觉得自己的右耳根子处传来什么声音。她大叫一声,一下子从车子上跳了出去。“啊!!!”她大喊着转过身,发现杨阳正在吃着薯片,并用余光测量她跳出去的距离。
“不错不错,你很有跳远的潜质,这个能力下次我要跟体育老师说说。”杨阳点头赞许道。
“你……你神经病啊!”荷苳涨红了脸,撅着嘴扶起车子,刚在那一下子把她眼泪都吓出来了。她正要发脾气,忽然发现杨阳的手伸了过来,上面有一瓶水和一个面包。
“给。”杨阳说,“玩是玩,饭还是要吃的。不然像我一样得了胃病你就要哭了。”
“咳咳,我不吃!哼!”荷苳的脾气还没有下去,闭着眼睛撅着嘴,抱着手臂站着。忽然她感觉自己的额头上一热,睁开眼睛的时候,杨阳的手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嗯,看起来没有发烧。”杨阳把手收回去,点点头。
荷苳感觉脸上发烫,仿佛杨阳的那个动作让自己整个人都着了火。
“咳咳,你……你干嘛去了?”
“买饭啊,还能干什么去了。今天我请客。”说着杨阳又递出面包,荷苳撅着嘴拿过来,发现面包底下还有一个小塑料袋。
“这是什么?”她问杨阳。
“vc银翘片,吃两片。明天看情况,不好了再吃2片。”杨阳说。
“啊?”荷苳疑惑地看着他,又咳嗽了两声,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凉,这会儿似乎已经感冒了。
“你说你是不是傻?虽然我不是你妈,但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杨阳摇摇头,“这么大了还不好好照顾自己,你是从小身体太好了,没体会过身体不好的苦啊。”
“要你管!咳咳……”荷苳又要争辩几句,结果这会儿意识到感冒了,嗓子反倒变得敏感了。
“把衣服脱了。”杨阳说着开始解开自己的校服。
“啊?你……你要干嘛?”荷苳往后跳。杨阳无奈地看着她,“你烦不烦,这大热天感冒都是‘闪汗’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要继续受凉。你看你校服都湿透了,你准备明天得肺炎是不?”说着把校服递给了荷苳。
“哦。”荷苳低着头把校服接过去,“你不嫌我身上有汗味了?”她小声说。
“啊?”杨阳没听清楚。
“那我明天洗干净还你啊。”荷苳笑着脱下自己的校服卷在手里,又把杨阳的衣服穿上,“你这个衣服上有香味儿啊,嗯,是洗衣粉的味道。”荷苳穿着杨阳的衣服嗅来嗅去。
“我妈给我洗的,她总喜欢这个洗衣粉。”
“哦,哈哈,我很喜欢这个味道,感觉一股太阳的香味。”
“太阳味儿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杨阳拿手从后面环抱住自己的脑袋,“其实我来这里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我最近发现的秘密基地的。”
“秘密基地?”
“就这个啊。”杨阳指指眼前的这个高层。“你把药吃了,面包接着啃,咱们走。”说着拉着荷苳的袖子进了大楼。
这个大楼是外语学院最近几年建职工家属楼。荷苳住在这个楼的不远处,所以对于这栋楼的方位她很熟悉,但是因为没有必要,所以从来没有来过。杨阳拉着她并没有走电梯,而是通过楼梯不断往上走。这下荷苳才发现,这个楼的楼梯道儿完全没有窗户,每一处拐角只有一个应急通道标识发着幽幽的绿光,其他地方一片黑暗,感觉到了什么医院的太平间。
“咱们……咱们要去哪儿?”荷苳的声音有点发颤。她看着前面的杨阳,却发现杨阳往上走的时候,既不回答,也不吭声。
“杨阳?”荷苳害怕极了,上前拉杨阳的衣服。忽然杨阳幽幽地转身,“你听没听过关于这栋楼的传说?”他幽幽地问,“从前有个女孩,就住在这栋楼的顶层,有一天电梯坏了,她一个人步行上楼,结果……”
“结……结果?”
“她走到18层的时候,就消失了!”杨阳忽然指着这一层的牌子,只见应急灯旁边的楼牌赫然就是18层。
“嗷!”荷苳吓地跳了起来,想往下跑却发现杨阳堵在下面,只好拼了命往上跑。
疯跑了10层,荷苳彻底累瘫了。
“没想到你这么怕鬼啊。”杨阳慢悠悠地晃上来,却发现荷苳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杨阳发现荷苳哭了,知道自己玩笑开过火了,连忙走过去。没想到荷苳这次似乎真的生气了,见杨阳过来,也不理他,吸着鼻子自顾自地往上走。
“喂,你等等啊。”杨阳去拉荷苳的手,荷苳把他的手甩开,“你是不讨厌我?”她生气地问。
“不讨厌啊。”
“咳咳,那你怎么老吓我,你不知道我害怕吗?”荷苳涨红了脸,不断地咳嗽,杨阳本来微笑的脸变得严肃起来。
“抱歉,是我的不对。”他说。
荷苳只是心里面生气,就想向杨阳发脾气,可是现在忽然听见杨阳道歉了,又觉得很不舒服,似乎自己想听到的不是这个,但是不是这个又是什么呢?她心里忽然纠结万分,终究是不哭了。杨阳叹了口气,“好了,不整你了,我不喜欢别人病怏怏的样子,看完秘密基地我就送你回家。”
“你说的秘密基地到底是什么?”荷苳问,现在荷苳走在前面,后面有一个人跟着让她多了几分安全感。前面的走廊似乎越来越亮,再转过一个弯,眼前的楼层变得平坦而开阔,一个垂直向上的铁梯子牢牢地立在这层的中间。顶上有一个方孔,月光通过方孔洒下,把这一层照得晶莹透亮。
“就是这个了,走,我们上屋顶。”
荷苳疑惑地跟着杨阳攀上梯子,终于穿过方孔的那一刹那,一股凉风把她的头发吹了起来,她感到很舒服,高层的楼顶上并没有什么墙体遮挡视线,一眼望去,星空下四周的城市夜景尽收眼底,弥红灯交替闪烁,马路上的行车与那红光绿影交相辉映,呈直线不时纵贯其中,把夜空中的城市点缀的熠熠生辉。但是一切又都是那么安静,熙熙攘攘的街道杂声,到得此处只剩下微微的翁鸣,而与这楼顶同高之处,似乎不见其他东西,只有远处墨色的山脉幽幽相望,这一下反差,到把这小小的方寸平台衬托得有些寂寥了。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杨阳拉住荷苳的手,把她从最后几级梯子上拉上平台,“我有一天来这栋楼,忽然突发奇想,想去最上层看看,结果发现这楼楼顶的挡板是木头做的,被雨淋得多了,早已经朽了,一推之下居然可以上来,确实是真的很凑巧啊。”
荷苳把住屋顶周围的护栏往下看,发现从高处往下看去,栏杆既细,人也有一种强烈的失重感,激动中又不觉有些害怕,笑着后退几步。
“看来你也很喜欢这里啊。”杨阳说。
“是啊,这里真的很棒,视野又好,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来过这么高的地方。”荷苳开心地说。其实荷苳从小爬高上低,游乐园里的摩天轮、过山车自是没少做过,有时候和父母外出旅游,爬的那些个高山可又比之这些东西高的多了,这小小的单元楼又哪里及得上?只是荷苳登过山峰却没上过楼“峰”,爬过树梢可不曾想过要去爬个楼“梢”儿,况且此时气氛又似与那些时候全然不同,但要细细比对却又不知道从何比起,一时间心里激动、害怕、欣喜皆是有的,这平台也就30平见方,除了平地更无它物,但是荷苳在上面来回奔走,左瞧右看,却似到了什么大地方一样。
“你不累吗?”杨阳笑着指指台上的一处凸起的石墩子,“坐下歇会儿吧。别再把我衣服也汗湿了,那可就没衣服给你换了。”他说。
“哦。”荷苳这才悻悻地过来,见杨阳已占住石墩右侧,石墩短小,倘若自己再坐下,必然只能和杨阳紧挨着坐了,不知为何有些迟疑。
“怎么了?”杨阳问。
“你再往边儿做点。我现在身上全是汗,小心糊你一身!”荷苳恐吓道。杨阳微笑,往旁边挪了挪,这下好歹是有了不挨住的空间。荷苳坐在左侧边角上,抬头看向深蓝色的星空。八水这几年经济发展的快了,但是蓝天白云的日子却变得少了,以前一年四季都是有的,现在也就只有如今天这般晴朗多风的日子才可见到。
“那个是北极星吗?”荷苳指着头顶最亮的那一簇光点,杨阳抬起头来,只看见月亮巨大而纯白的身影。“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最近在地理课上都在背中国地图了,老师讲了什么,有没有讲到什么星星,我可就不知道了。”
“你这样的学习方法真的是不对的。”荷苳看向杨阳,“我觉得你是咱们班里面最努力的人,别人都在玩的时候我看你每次仍然待在教室里背东西。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学习成绩平平,或者是因为没有得窍儿——当然,我也没有立场说你,因为我和你差不多哈哈。”
“所以这句话应该这么说,”杨阳说,“我们两个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这么努力还学习成绩平平,是因为没有得窍儿呢。”
“是啊。月亮这么大,为什么我只是盯着星星呢?”
“或许是因为,比起那个在夜空中独一无二的月亮,那些微小而努力闪光的星星,才是我们的身影吧。”
“咳咳。”这会儿平台上的风随着夜幕的加深变得有些冷了,荷苳又咳嗽起来。
“你好像加重了,咱们走吧。”杨阳问荷苳。
“等一下,让我休息一会儿。”荷苳闭上眼睛,抬起头,背对着杨阳,“这感觉很好,但是背上有些凉了。”荷苳说着,也不转头,“你帮我挡一下风好不好?”
“怎么挡?”杨阳问。
“嗯……”荷苳想了想,“想让你像韩剧男主角一样从后面抱住我你肯定是不愿意了,我也不愿意,我痒痒肉实在太多了,你下次再敢拿手戳我后背我就咬你……要不这样吧,我们背靠背,这样互相就有一个靠背加挡风板了。”
“好啊。”杨阳笑起来,学着荷苳的姿势以相反的方向靠在荷苳的背上,他感到背上隔着衣服传来微微的热量。“你知道吗,”杨阳背对着荷苳:
“我初中的时候见到女孩就会害羞的,后来上了高中,和女孩子靠得太近也会不太舒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你认识以后我这种感觉就渐渐消失了,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很放松,我们现在靠在一起,我却一点没有紧张的感觉。”
“我也是。”荷苳从另一边说道,两个人看着天空,对坐无言。
“杨阳,”荷苳说,“前两天妲瑜悄悄跟我说,咱们俩因为每天都一起出现一起走,班里面最近都在说咱们俩好上了。昨天早上妲瑜还专门跑过来找我,问我对你的感觉……”
“那你怎么说的呢?”杨阳问。
“我不知道。”荷苳说,“我想了很久,但是真的不知道。跟你在一起似乎和别的男生在一起的感觉不同,我似乎可以放下许多东西,可以完全信任你,把我内心中所有想说的话都告诉你。你看我们现在挨得多近啊,身体已经挨在一起了——哈哈,你知道吗,这种话我跟别人永远都不会说的,但是我就是愿意和你说,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样对你,我就越对自己有信心,我把自己的坦诚都交给了你,而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更加信任我了。”
“刚才摸到你额头的时候其实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杨阳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意识地这么做了。我现在在想很多事情,其实回忆起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比我们同龄的男女相处的距离近得多了。除了恋人,或许没有什么人会向我们这个样子吧。”
“那我们是情侣吗?我们是在谈恋爱吗?”荷苳问。
“和你一样,我也不知道。”杨阳看着自己这边的平台发呆,“让我大胆猜猜你刚才说话时内心的情感吧,你问我的时候,心里出奇的平静不是吗?如果我现在是在向一个女生表白,刚在这样的质问就显得幼稚极了,但是我觉得和你说话的时候就应该是这样子,因为和你一样,我也为我们可以如此坦诚地把自己的情感交给对方而着迷。在我的心里,你似乎和其它女生是不同的。”杨阳说着,摇摇头,“但是让我说说内心深处的感受吧,我每天和你在一起,周内也是,周末也是,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情似乎已经成为我的一种习惯,这些日子我和你相处的时间比其他任何一个男生和你相处的时间都多,我看你的时候比任何一个男生看你的时候更直接更长久——长久的看着你的眼睛,我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你的心里去了,或者说,你的模样在我的心中已经有了倒影。但是说真的,我心中没有属于你的恋人的感觉。而我相信,你今天能和我这样相处,所想的也应该是一样的不是吗?”
“是啊。我也是这样的感觉。”荷苳点点头,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两个都好蠢啊,明明有一个现成的人可以拿去谈恋爱,为什么就喜欢不上呢?哈哈哈,最近有个流行语你知道吗?”
“什么流行语?”
“咱们这个啊——”荷苳跳起来伸着指头“教育”杨阳,“咱们这个就叫‘作’!”说着伸了伸懒腰,走到一个角落,拿起一个灰色的小石头在墙上画起来。
“你画什么呢?”杨阳走过去,只见荷苳在墙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的缩写在一把伞下面,又在旁边平行的伞下面写上了杨阳名字的缩写。
“咳咳,这个最近在日本动画里面很常见哒’。”荷苳解释道,“我最近在一个日本电视剧里面学到的,据说在另一边写上喜欢的人的名字,以后就可以在一起哦。”说着,在自己的伞另一边写上了“手冢国光”几个字。
“你准备和动漫人物结婚吗?”杨阳笑起来。
“那你写,我要看看你想写谁?”荷苳哼了一声,把石头递给杨阳,杨阳那过石头,他想写“冷衫”,但是石头靠近墙面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荷苳问,“你不会是想写冷衫吧?”
“是啊。蛔虫女士。”杨阳苦笑,“不过还是算了,不属于我的,写上去也没什么用啊,不如就这么空着吧,以后倘若有喜欢的人了,就带着她过来,然后让她亲自把名字写在另一边。”
“哈哈哈,咳咳,你这个有心计的男人。”荷苳笑起来,“那记得提前把我的名字擦掉,不然被人家看见了,你就要‘弄巧成拙’了。”
“走吧。”杨阳让荷苳先下去,自己在下去的时候盖上了木板。
“记得从明天开始给我带饭。”荷苳说。
“可以。”杨阳点点头,“我会每天在你家门口的十字路口等你,你记得别睡懒觉,超过6点半不下来我可就不管你了。”
“哈哈,现在我们连早上上学都要在一起了。反正起得早,明天咱们可以再比比谁的车速快。”
“还比吗?”
“你这次中间退场了,怕你不服,姐准备明天把你赢得体无完肤。”
第二天杨阳下坡的时候一拉手刹,手刹连着附近的后轮子挡泥板一起像纸片一样被卷进了后轮子里。
修车的大爷怒骂超市,说这些人真是黑心极了,把这种劣质的材料当车架子,杨阳没有“车毁人亡”被路上汽车撞死就已经够幸运了。杨阳点头称是,和修车大爷“同仇敌忾”。但是杨阳终归是不想告诉父母丢车子的事情,车架子也没有坏,看起来还可以用的样子,杨阳拜托大爷把前后轮的挡泥板和刹车都去了,剩了一个烂车架子就这么小心翼翼地上学去了。
那会儿学校早读已经结束了,“二人自行车竞速大赛”终究是没比成。
荷苳感冒得很厉害,拖着鼻涕上了好几天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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