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再也不能在梧桐树下看星星 > 十三、瘸腿少年和“秃噜秃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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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阳的腿是这么瘸的:他看见篮球立马要从篮板上掉下来了,别人也没推他,也没挤他,场上也就他宿舍里的三个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但是他想起了科比,想起了艾佛森……虽然来古巴以后的三个月里,他因为吃不饱,每天都躺在床上,哪儿也不去,搞的身体和一块硬木头一样僵硬,但是这一刻他冲了过去,他想起了自己肚子上巴掌大的三块儿半腹肌。他幻想着它们在使劲儿,指望它们让他抓住篮球以后在天上飞一会儿,可是他的腹肌可能近三个月的生活待遇不好,闹起了矛盾,半途中就熄了火。要说杨阳的身体四肢也真是的——教条主义,本本主义。领导不发话就不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吗?脑子没主意,四肢就不能多点互动吗?脑内的批评总结会在后面的日子里确实开了很多次,但是这会儿篮球场上就只有他在地上干嚎的样子——咵嗏!杨阳摔倒到地上,痛的打了个滚晕了过去。

    第二天,一辆白色货运面包车充当了救护车把杨阳拉到了医院,一堆穿着绿色军装的古巴士兵坐在杨阳前面的区域体检,杨阳摊在凳子上,看着天花板,数水泥墙的奇异纹路数量,心里烦得要死。疼也就疼了,这腿瘸的不是时候,又不是在中国,来了这三个月,语言学得一塌糊涂,话都还说不清楚呢,一会儿见了医生可怎么描述?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拍杨阳的肩。杨阳闻到一股淡淡的香香味。他转过头发现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儿。

    “塞巴斯蒂安~”她朝他打招呼。

    这五个字的名字是带队老师给杨阳起的暂时的西班牙语名。这会儿天气闷热得要命,杨阳穿着小背心和大裤衩子、拖鞋,叉开着腿,瘫坐在一个塑料凳子上。看了看这个女孩孩儿,想了想自己来古巴以后见过的所有学姐学长。最后他才想起来,哦,都不是。这个女孩儿是他班里坐在他前面一排的女同学。说是“排”也比较牵强,留学生的教室在远离宿舍的一片平原上,古巴人在那里用一种拿手敲敲就会发出清脆响声的板子给学生们建了一排“集中安置房”。因为建的过于“精致”,一个班只能放下10个学生。大家两人一排变成齐整的两列,右侧通着门,有一个过道让老师走路,在身边的墙上黑板写东西。就是这么一个环境,这女孩儿的位置又刚好在他的前面。按理说杨阳应该和她很熟,但是这几个月来这女孩子几乎不上课。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以至于到今天,杨阳也只知道班里有这个人而已。

    “你腿也断啦?”女孩子看着杨阳,好像有些欣喜。

    “啊?断了?没有没有。”杨阳摇摇头,“就是扭了,打篮球扭了。我估计是什么韧带撕裂。”

    “哎呀,这么认真干吗。”女孩子笑了起来。杨阳这个时候才开始注意到这个女孩子的长相,她长着鹅蛋脸,皮肤白皙,鼻子有点塌塌的,但是眼睛很大,虽然个子很高,但是样子却很可爱。

    “我给你说,‘腿断’只是简称,向咱们这样在医院里拄拐的中国学生,见了面统称自己‘断腿了’”。

    “我们?”杨阳看着眼前的女孩。“你的意思还有其他人像咱们一样腿受伤了吗?”

    “嘿嘿嘿。”女孩子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吧,也没很多人,就是和我一起出去玩的学长。”

    “出去玩?你指的是出中国留学生保护区玩吗?我记得保护区边界由士兵站岗,每隔一段距离还有一个小哨卡,虽然士兵也不会开枪射我们学生的,但是这周围都是平原,他们看见你们了,至少会把你们赶回来的吧?”杨阳看着女孩。他说到的是古巴引进中国留学生的政策。古巴政府并不是不让中国孩子出保护区,只是因为中国来的孩子前几个月不会口语,害怕出去发生危险,所以特意有了类似“来这里不到6个月就不能出学校区”的限制。古巴的生活中没有任何电子化的娱乐活动。中国的孩子在这里待一个月就会无聊,再呆半个月就度日如年了,这样虽然再等些日子就可以拿到出保护区的卡片了,仍然有许多的学生为了出去玩,会想办法让已经有外出经验的学长把他们带出去。但是怎么带呢?毕竟有卡片的学长可以出去,没有卡片的新同学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不管有没有人带。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关键是很刺激。”女孩子坐正身子对着杨阳,她女式花背心和带着花边的超短裙,对着太阳的照射上面的亮片有点反光。“我这几个月认识了一些在这里要长期留学得学长,都很爱玩儿,一来二去就混熟了。我老待在这个学生区不是无聊嘛,有一天就和他们说了。本来是撒撒气,没想到人家还真有办法可以把我带出去。”

    “这么厉害?怎么做到的?”杨阳问。

    “你听我给你说嘛。”女孩儿笑起来,“其实你看着咱们周围的哨卡多吧,但是是有缺陷的,咱们住的这个平原地区打眼一看确实很平坦,但是细看其实会发现它每隔10米20米会有一个起伏的变化,虽然不大,但是确实会有,这个变化在白天的时候没人注意,但是晚上就不一样了……”

    “哦,我明白了。”杨阳点点头,“晚上的时候月光照在凸起的地方可以看到人,但是凹陷的地方会有一大片阴影。哨卡穿过的地形有不少这样的地方,所以你们趁着天黑就从黑的地方偷偷穿过去了对吗?”

    “聪明。”女孩儿眯起一只眼睛,微微后仰,用两个手做了一个“手枪”的手势,示意自己对杨阳的推理非常赞赏。“我给你说,穿过去的时候可有意思了,我们全部人匍匐前进,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士兵发现,围栏并不高,也没有真正的伤人的设施,但是我们全部都紧贴着地面,仿佛一抬头就会有狙击手要了我们的小命一样。”女孩说着,手舞足蹈的比画着,眼睛里闪烁着亮光,仿佛有趣的事情仍然刚刚发生一样。杨阳也觉得有趣,不一会儿他看见女孩身边的拐杖。

    “那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呢?你还在拄拐,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不过我在医院里住了这么久确实要疯了。或许这就是老天对我偷跑出去玩的惩罚吧。”

    “所以你们还是被警察抓住了?”杨阳问。

    “没有。如果当时被抓住了,带回学校,老师应该会给我们几个记大过处分吧?”女孩子说,“但是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当然除了我的腿。”

    “那么你是出去玩的时候在哪里摔倒了?”

    “是这样的,当时我们爬出哨卡之后,迂回走到了大路上,这些哨卡的士兵应该是可以看到我们的,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很蠢,只要离开了自己的管理范围,根本就不会插手,所以我们站在路口并顺利打到了一辆汽车,我给你说,古巴的出租车真的是特别逗,开的应该都是从美国或者什么发达国家淘汰下来的报废车辆吧?都是那种老电影里面的破甲壳虫汽车,但是这车也太害怕了,除了前方挡风玻璃,居然没有一面有窗户,整个车没有安全带,仪表盘全部都是坏的,但是司机却很开心,他似乎很少看见中国人,整个路上感觉自己非常荣幸,并把车开得飞快。哈哈哈,你知道在没有挡风玻璃的车里,被时速七八十公里的风扇脸的感觉吗?”

    “那是什么感觉?”杨阳问。

    “在古巴这个地方你会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切实的胖了,至少是脸胖了。”女孩子说罢,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杨阳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真的很厉害,在这之前他们没有说过话,今天第一次见面,几句话就似乎变得熟络起来了。“那你的腿呢,它到底是怎么报废的?”

    “啧,调皮。”女孩子忽然伸出一根指头,假装自己是老师训学生一样戳了一下杨阳的额头,这忽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杨阳有点窘迫,但是女孩子却毫不在意,“不要打岔儿,我还没说到那里呢。”她佯装嗔怒地指了指杨阳,又进入了自己的回忆。

    “后来我给你说,那个司机就把我们拉到了古巴的首都哈瓦那。那里真的不错,都是欧式的建筑,哈哈哈,虽然已经很破落了还有一股子屎尿味儿,但是真的很古朴,我估计哪里都没有古巴的这些欧式建筑这么古老,这么原生态了。”

    “真好啊。”杨阳有些羡慕,“所以你们把哈瓦那都逛了个遍是吗?”

    “那必须的。”女孩子挺了挺身子模仿了一下宋丹丹,“可有意思了,我给你说啊,哈瓦那的街上帅哥美女可多了,这里的小孩子皮肤真好,有着白种人的样貌,黑种人皮肤的紧致。不过最有趣的是,这里的人对我们中国人都非常好奇,看见了我们都会一直盯着,许多孩子还会追着我们一路跑,嘴里说着‘中国人!中国人!’,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他们没有见过我们吗?”

    “听学长说这里以前是殖民地国家,那个时候中国人有很多,还有一个中国城,后来卡斯特罗来了,把这里解放了,但是中国人却变少了,中国城那边也都变成了一些无人居住的废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话说到这里似乎一下子走到了一个胡同,两个人一时间找不到其他的话题,虽然旁边有熙熙攘攘的古巴士兵聊天的声音,但是杨阳却觉得在这热络的聊天后,这样的安静让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女孩子也有些局促,她腼腆一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

    “嗯,塞巴斯蒂安,你的中国名字叫什么?”

    “我的名字叫杨阳。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你呢?”

    “那我们就有缘了。”女孩子笑起来,“我叫龚清杨,你看,我们的尾音都有一个‘yang’字。”

    杨阳看了看这个龚清杨,她长长的头发,眼睛大大的,虽然身材纤细高挑,但是却有着活泼好动的神貌。杨阳的心里有些感觉在撩拨着他。

    他忽然想起了荷苳。

    高考之后他再没有联系过荷苳,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因为怨恨她,怨恨她的父母对自己的伤害,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又觉得有一些怅惘,荷苳和他的家人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或许他们伤害到了杨阳,或许没有,又或者——他们压根就没有伤害任何人,或许连带着他在心中所怨恨的班主任大脸也没有真的伤害任何人。他们只是做了自己的生活应该做的事情,就像呼吸,就像睁开眼睛。但是杨阳就是感觉到了伤害,最后一种想法尤其让他愤怒,因为在这样的思考之下,并没有任何人企图伤害他,但是他却感到了真实的痛苦。在这样的反衬之下,这痛苦仿佛是一种嘲弄,而这嘲弄对于这伤害来说,或许更加充满了纯粹的不知名的恶意吧。

    杨阳没有再和荷苳交流过,但是荷苳的样子也并没有因此从他的心里消失,即使他幻想着自己把心中的荷苳关入精神深处的牢笼中,她依然是存在的,存在于每一个记忆的拐角,每一个眼神的盲区,在学习和生活的间隙,高层楼顶刻在墙壁上的两个小人就会一起撑着伞走向他的心里。这一瞬间的画面并不在杨阳伸手可以企及的世界里,它仿佛永远在他心灵的身侧,那么近,却永远走在他的后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上了大学以后,杨阳希望找到自己的爱情……希望有什么可以把心中的情感分辨清楚。

    第二天。

    太阳又出来了。红红的,还不太热。

    现在是早晨,大部分的同学还在睡梦中,杨阳坐在楼下的木头长凳上看着自己被保护绷带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脚。古巴的全民医疗并不如它所说的那么完善,昨天,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医生给了杨阳一个粉红色的药片和一个建议:“你需要一副拐杖,但是我这里没有,超市有,你得自己去买。”杨阳坐着面包车回到了宿舍,他的代课老师蒂娜是一个美丽而善良的女子。杨阳说出了买拐杖的请求,但是给了老师双份的钱——老师是穷人。在古巴,自然代表了原生的美丽,但是知识是贫穷在这里的代称。

    这是杨阳拄拐上学得第一天,他一大早就下楼准备熟悉熟悉自己的新工具,说实在的,除了脚上传来的疼痛感,他的内心还是有着期待的,瘸成这样在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而且这副拐很有意思,不像中国那种夹在胳肢窝下面的长木拐。手持他们就像手持了古代军人用的双鞭,或者t字拐什么的,总的来说,可以想象成“江南七怪”或者“八仙”的什么奇门武器。硬塑料的支撑架呈椭圆形,刚好卡在两个手臂弯曲的地方,这巧妙的结构让这金属制品有了弹性,只要用正确的弯腰姿势和正确的受力角度,铁杆子就变成了一个可以来回弯曲的弹簧,稍微用劲就可以把人的身子往前弹射,虽然也只有个一两米,但是已经非常有趣了。

    杨阳玩得不亦乐乎,凭着自己的弹射速度,他可以比其他正常走路的人前进的快。这个时候木凳子上传来了笑声,杨阳转过脸去,原来是龚清杨。

    “蜘蛛侠你好。”龚清杨笑着。杨阳跳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这个木制长椅并不长,杨阳坐在长椅的右边,他感到龚清杨向着自己这边挪动了一点,他们的衣服边角正好轻轻地触碰在一起,他感到很开心。昨天开始,他决定去喜欢这个叫龚清杨的女孩儿,她高挑漂亮,活泼健谈,而且他感到,这个女孩儿是喜欢他的,具体的证据他也说不清楚,但是他感到一些细节,一些亲昵的动作。这些琐碎的记忆让他感到很舒服,而他也希望在上大学以后能够有这样一段令自己舒服的爱情。所以他笑着看着她,而她也正笑着看着他。

    “早安。”她说。

    “你今天起这么早干什么啊?又要去检查吗?”杨阳问。

    “不用了,我的腿已经基本康复了。”龚清杨说着指指自己,杨阳发现她并没有拄拐。“我现在一瘸一瘸的基本可以走了,这几个月都没有上课,也该去上课了,不然要挂科了。”

    “你昨天没有给我说完就被医生叫走了,你的腿到底是怎么瘸的呢?”杨阳问。

    “其实是回来的时候掉到了一个土坑里。”龚清杨吐了吐舌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我们仍然照着原来的办法爬过哨卡,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发现了,哨兵大喝一声,学长听见了站起来就往前跑,结果转过一个阴影就不见了,我以为是学长跑得快,虽然穿着高跟鞋,也拼命地跑起来,没想到学长消失的原因是因为那里其实是一个大坑,学长穿着平底鞋,滚了一圈就又站了起来,但是我穿着高跟鞋,摔下去以后就再也不能站起来了,然后——”龚清杨指指自己的脚吐了吐舌头,“然后你也就看到了。”

    杨阳觉得龚清杨吐舌头的样子特别可爱,他想再端详一下,却发现舌头已经回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副有些红润羞涩的脸,杨阳赶紧把视线挪开了去,以防自己这失礼的行为让对方感到不舒服。

    “杨阳,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这么大清早居然还有人醒来了,杨阳循着声音转过脸去,发现是自己的下铺同学龚清杨。“你今天不睡懒觉吗?起的这么早?”杨阳看见龚清杨觉得很高兴。从来古巴的飞机上开始,杨阳和龚清杨就变得无话不谈,龚清杨这个人很好交流,别人和他谈心的时候,他就会静静地坐在一旁侧身倾听,没有什么怨言也不会过多的评论,轮到他说自己的感想的时候,他也会尽量地说得谦虚诚恳,这样的他在男同学里是很受待见的,在女同学间人缘也不差,班里很多漂亮的女孩子都喜欢没事儿调侃调侃他,因为他不会过于激烈的反抗,总会憨厚地一笑。然后去帮助那些此刻需要他帮助的人。

    “今天不了,可能这一段时间我都不能好好的睡懒觉了。”龚清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咱们保教老师给我说,让我帮着照顾一下你们两个病号。所以,哈哈哈,这段时间我可就成为你们的仆人了。”龚清杨说着,龚清杨和杨阳都笑了起来。

    “那仆人快点帮助本娘娘上朝。”龚清杨说着,假装做直身子,伸出一只手来,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两位公公。

    “哈哈哈,龚娘娘息怒。”杨阳笑起来,“我龚清杨大兄弟这么威武雄壮的身子骨,扶你一下恐怕你消受不住,而且娘娘你腿脚初愈,正需要锻炼,不如让我哥们儿扶着我在前面护驾,你在后面单脚跳跃如何。”杨阳说着,龚清杨就要笑着过来扶他。

    “消受个屁,跳跃个屁。”龚清杨红着脸嗔怒道,“那不行,你们走的这么快把我扔在后面让别人耻笑,我不。”说着她抢走杨阳的拐杖,“那你扶他吧,这个给我了。”说着她就使着杨阳的拐杖要站起来走,没想到手上没拿好拐,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龚清杨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扶住了龚清杨的手臂,龚清杨终于没有摔倒,但是龚清杨的脸红的厉害,他回头看了看杨阳,杨阳点了点头,小声用口型说了句,“没事儿,你扶她,她比我更需要帮助。”然后杨阳拿过来拐杖,自己撑着站起了身子,一路上三个人说说笑笑的,杨阳感到很愉快,他感到自己和爱情走得更近了,也和友情走得更亲密了。

    这一天的课还是没有听懂任何东西,蒂娜老师一上课就摊开双手,说总校的打印机仍然在维修,所以所有人今天仍然没有“课本”。大家听着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课本”,那几页模糊的a4打印纸就是他们的全部。上面除了“abcdefg……”就是类似于李雷和韩梅梅“哈喽好啊油”一般的对话。但是蒂娜老师讲得仍然很带劲,她拿着粉笔,面带微笑,在黑板上画了一个不太圆的圆形,然后她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开心地讲啊讲啊,叽哩哇啦,兹哩呱嗒,当大家经过一节课的时间,一致认为老师讲的是宇宙的起源时,聪明的学霸终于从漫长的反射弧中弹射了回来。

    “老师说她有一个哥哥,住在美国,在地球的内边儿。”

    全班安静了下来,学霸变成了柯南,蒂娜老师赞许地点点头,然后跑过来揉了揉所有没有答对的同学得脑袋。杨阳伸着头等待着温柔的蒂娜老师,结果快到他的时候长得像洪金宝一样的女教导主任来了,蒂娜老师走出了教室。

    这样,就下课了。

    今天的课就这么一节,在湛蓝的天空和浪花下,大家又可以回宿舍睡觉了。

    “你下午想出来转转吗?”下课的时候杨阳问龚清杨。

    “转转?去哪里?出学生区吗?”

    “那倒不至于。”杨阳尴尬地笑笑,“我们可以在学生区里转转,说实在的,来这里后我总是躺在宿舍里,学生区我都没有好好转过。”

    “那你为什么又想去转了?我们俩可都是残疾人啊。”龚清杨笑着看着他。

    “嗯,因为,我现在认识你了。”杨阳红着脸看着龚清杨小声说。这个时候龚清杨走了过来,他把龚清杨扶了起来。杨阳微笑着给龚清杨打了个招呼——他们两个已经商量好了,杨阳认为自己并不需要别人去帮助,倒是龚清杨,虽然扔下了拐杖,但是总是走得不太稳,所以后面的日子,龚清杨只要把龚清杨掺着就好。

    马上就要新年了,班里的同学准备留下来商量一下所有来古巴的同学怎么庆祝的事情,爱说笑话的油头男孩“肉包子”的一句笑话点燃了快乐的气氛,让所有人爆发出快乐的笑声。其他班的同学在陆续往这边涌,龚清杨掺着龚清杨回宿舍,身影慢慢地离开,杨阳看着龚清杨的背影,他发现龚清杨回过头对他温柔一笑。

    虽然龚清杨拒绝了他晚上两个人单独出来散步的邀请,但是凭着这美丽的笑容,他感觉自己彻底坠入了爱河。

    回到宿舍以后,杨阳激动的心情无法平复,他希望把这种感觉告诉谁,实际上他在初中的时候曾经喜欢过那个叫冷衫的女孩儿,所以这不是他第一次“坠入爱河”,但是这一次他感觉到比以往更加真实的有希望,因为这一次对方也有了反馈。现在恋爱还只是自己的秘密,他看了看周围,又不敢告诉自己的同宿舍朋友。他站在宿舍的门口看着远处的上网室——那是一间闷热的散发着脚臭味儿的小屋子,它唯一的闪光点,就是在这个屋子里有几张脏兮兮的桌子,上面有那么几根古巴政府“关怀中国留学生”活动之后拉好的只有几kbs的比中国的“猫儿”路由器时代的网速还要慢的网线。平时那里充斥着北京的学生,明明是这么慢的网速,但是他们就是能沉迷其中,一待就是一天,也不知道发现了这缓慢网速中的什么。今天终于有一个网口的北京学生和着他的电脑和烟蒂一同神秘得消失了,杨阳拿起自己的电脑,单脚跳着蹦到了桌子旁边,他打开电脑,久违地打开了浏览器,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校内网的标题出现了——今天再看,这就是一个古老的网站了:除了大胸女人暗示自己非常想“找刺激”的小广告,已经几乎没有别的东西了。但是那个时候这个网站是美妙而神奇的,人与人的距离因为它变得亲密无间,大家可以在上面上传自己的任何东西,任何事情,玩儿“农场”和一个叫作“踢屁股”的小程序,然后就会有人和你聊天,互相调侃,或者为你喝彩。这样的科技在未来的十几年将很快被微信取代,但是那个时候,这是一种时尚。

    杨阳的浏览器上面“等待”的提示图标转呀转呀,终于出现了人人网蓝色的网页标题,虽然这种运行的速度极度地考验上网人的耐心,但是对于一个几个月没有上过网的男生来说,每隔半分钟就可以看到一个网页上动态的条块儿,其实还是蛮开心的。杨阳欣然看着自己的主页慢慢地显示出来,显示到“发表状态”可以在页面里看到的地步,杨阳点了点鼠标,准备在这个长方形的小框里面写写自己的心情文字,忽然他看见,页面又继续的读取,他的好友图标上有一个标着数字“1”的红点,他点了一下,荷苳和他的聊天窗口在右下角弹了出来,“杨阳,在吗?”她这样说。杨阳看了看时间——这个信息发表于几个月前。在他刚刚到达古巴的时候。

    “这样的信息已经不用回复了吧。毕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杨阳心里这样想着,抬起手却在用键盘回复到:“在,怎么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几个月前发的信息又不是在线聊天,怎么会好像聊天从来没有间断过一样。但是他就是这样发了,就好像他是想要测试一下网速一样。

    “杨阳?”荷苳回复了。

    杨阳有些震惊,“嗨。”他说道。

    “好久不见啊~”电脑那边的荷苳似乎很高兴,杨阳报之以微笑的表情回复。

    “我这边是早上7点,你那边几点啊?”荷苳问。

    “我看看啊。”杨阳看了看自己的表,“下午6点。”他说。

    “真好啊。”荷苳赞叹到,“古巴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美丽?”

    “很美丽。”杨阳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就是太穷了,我们经常感觉很饿,但是没有吃的。”

    “那……要不要我给你发个快递到古巴?比如发一箱方便面什么的?”荷苳发出“怯生生”的表情。

    “运费应该在5、6百吧。你可以考虑一下。”杨阳微笑。

    “那你把地址给我说一下,我试试。”

    “嗯?你真的要寄?”

    “你不是说你没有饭吃吗,作为你的好基友不得为你的肚子考虑一下?”

    “……”看到这里,杨阳的心里感到一丝暖意,“不用了,我就随口说说。”他感到心情愉快,“那你呢?高中毕业以后你去了哪里?”

    “我啊,毕业以后我去了云南大学。”

    “云南大学?你上学得地方好……”

    “你想说偏远是不是?”荷苳发来了“捂脸”的表情,“切,你们这些家伙都孤陋寡闻,我大云南好着呢。景美人更美。”

    “哈哈,好好,那我现在想问,除了我还有谁这么‘批评’你了?”

    “华桦呗,妲瑜呗。哼。”荷苳发来了“噘嘴”的表情。

    人人的网页已经读取完成,杨阳本来想上来发表一篇自己的状态,通过“寓情于景”和“情景交融”来向他不知道的潜在主页关注者间接地展现一下他陷入爱河的情况。他的腹稿在心里打得很长。从自己早年的情感经历出发,到它在高中时期的空窗期,最后到发现“新大陆”以后的喜悦和幸福——“真的就差在新大陆上插旗儿了。”如果让杨阳写完他的状态,或许他会这样说。

    “我谈恋爱了。”这一刻杨阳在屏幕上打出了这几个字。

    网络忽然延迟了,过了一段时间,荷苳的回复才又显露在屏幕上。

    “真好。”她说。“不错呦~替你高兴!”后来她还发了表情。

    又过了几天。

    杨阳睁开眼睛,他的腿已经没有什么痛感了。他已经习惯了一个脚的生活,显然事实证明,只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一条腿也能干很多的事情,比如这会儿,他拉住铁架子床二楼的扶手,身对楼梯,屁股后撅,两手使劲儿,好腿一蹬——“咚!”不好的腿在空中微微上抬,好脚着陆,瘸脚滞空。完美落地,一点儿不晃。

    今天他睁开眼睛确认自己仍然是幸福的,因为他的脑子先于他从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用龚清杨美丽的样子睁开了他的眼睛。这几天蒂娜老师一直在忙着什么,所以其他班上课,杨阳班里的人就放羊了。这个时候大家的出入证也发放了下来,于是几天的放假就像几天的休假。女生们霎时间全都冲出学生区的哨卡大门,在侧门没有玻璃地小破出租的呼啸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男生也基本都跑出去了。整个10个人的架子床宿舍只剩下了杨阳和学霸两个人。

    “学霸。不出去玩儿啊。”杨阳给学霸打了个招呼。

    学霸瘦瘦高高的,瘦削的下巴上有些胡子。平时目光冷峻,沉默寡言。但是真的交往久了,却发现学霸说起话来就像一个语速极慢的善良的绵羊——后来这个世界发明了《喜羊羊与灰太狼》,杨阳就确定了,这个羊村的村长一定是学霸偷偷配的音。

    “嗨。我去阳台弹舌头啊。你去吧?”他搬起塑料凳子,踢踏着拖鞋拉开门准备走向整个楼公共的阳台。

    很显然他已经确定杨阳要跟他走了,因为杨阳的书被他夹在胳肢窝下面,另一个手拿的其实是杨阳的塑料凳。

    这么盛情的邀请让杨阳无法推辞,他就也照猫画虎把书夹在胳肢窝下面,然后支着两根拐杖跟着学霸走了出去。

    阳台是这个楼层最开阔的地方,用红褐色铺就的瓷砖上面拉着一根晾衣服的线,但是上面却没有男生的衣服。可能谁也不愿意把自己根本没洗干净的衣服内裤挂在这里向大家展示吧。又或者,连续几周缺乏淡水补给的楼顶水塔,除了让人喝,基本上无力再做别的什么了。

    不过挂的东西还是有的——它泛着白色的柔光,蕾丝的花边并不完整,在风中,它的末端搭扣缓缓飘荡。杨阳跳过去拿手把它放在了胸前比了比,这巨大的东西居然可以容下两个半的他。

    “这么脏的胸罩你也玩儿。小心被古巴黑女人发现了暴打你啊。”学霸低沉地嘿嘿笑着,把塑料椅子靠在阳台的墙壁上,自己坐下向杨阳招手。杨阳便也嘿嘿笑着蹦过来,学霸不再看他,拿出一根筷子横在上下牙之间——他的舌头在筷子的下面,肚子一下一下地使着劲儿,嘴里就发出了“日噜日噜”的声音。这是西牙语中大舌音练习的方式。杨阳没有筷子,只好甩了甩右手食指,把它当筷子横在嘴上,他鼓着气发出“吐露吐露”的声音,舌头不时撞在自己的这根手指上,一种咸咸的味道不断传向味蕾。

    “你这个声音证明你的大舌音发的不对。”学霸严肃地转过来,停下自己的练习给杨阳进行指导。

    “是日噜不是吐噜”注意“日”和“吐”的区别,一定要“日”出来,不“日”出来,你的发音让外国人听起来就是很奇怪……。学霸本来还要再说下去,但是他看见杨阳正无辜地看着他,张开地嘴边哗啦啦的留着口水。

    “你想啥呢?”学霸强忍笑意看着杨阳。

    “我觉得我的手真咸。”杨阳以科学般严谨的学术性面貌向学霸回答道。

    整个楼层没有什么人,现在大约是早上十点,海岛在这个时候不冷也不热。海风吹过一朵朵犹如轮船一般巨大的团状白云。杨阳靠在墙上和学霸一起弹着舌头看着天空,他发现云的上面还有云,团状的轮船上面是凤凰的翅膀,而在巨大的凤凰上空,整洁而细腻的铺设着洁净而缓慢的云朵高原,那上面还有云,“高原”缺口的地方,又可以看见更远方的天空中的云。仿佛在古巴这个地方,天堂是真的存在的,越过了一层层的世界,或许那里有着天国的大门。

    杨阳就这样惊讶而略微敬仰地看着天空,留着口水,弹着舌头,尝着手指带来的咸味儿。好看的云出现了他就像手机震动一样带着舌头晃动起来。好看的云走后,他就停下震动把垫在脖子前面沁满口水的卫生纸换去一张。就这样过了好久,手指头就像一根冰棒,舔着舔着就没味儿了。学霸也满足的抽出了自己嘴里的筷子。翻开书本看起了语法。这个时候杨阳看出了学霸和学渣之间的差距——学霸的身上非常的干净,一点口水也没有。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学霸和杨阳来到了食堂,他们手里今天不但有自己的饭票,还有别的出去玩儿的同学得,这对于学霸和杨阳来说其实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古巴的事物是供给制的,人手一张票,吃一次划一个对勾,一个月画满就换一张。平时对于男生来说,这种对勾是很容易饿的,因为一个对勾就是小集装箱里的一大铁勺子饭,一勺子对于男生来说就只能说不会饿得受不了,不过再想多奢求一点就不行了。

    不过今天他们可以说是充满豪气而极有自信的了——人手五张卡,五个对勾下来,就算一勺子没打满,五勺子也就把人吃到撑了。

    中午的阳光炎热而旺盛。杨阳和学霸排进饭堂,打上了属于自己的饭。今天吃的是白菜丝加红米饭,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饭里面总是有很多石头,小小的石头和米饭的大小差不多,如果不是不能下咽,其实对于杨阳来说,吃下石头和吃下这种奇异的米饭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毕竟石头是不能吃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安静地挑起了石头,一粒一粒伴着虎皮花纹的可爱的小石头被挑拣出来,最后一看,米饭居然少了一大半。

    “我不明白古巴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杨阳摇摇头,“如果他们那么不喜欢我们这些中国人,为什么走在街上见了面会如此的热情呢?但是你看,他们给我们吃的东西里面,最近居然加入了这么多的石头。”

    “我想倒也不是在针对我们。”学霸摇摇头,“据我所知,古巴的食物是集中从某个专门做饭的营地里面运送给各个儿居民区的,所以,给我们吃石头,意味着他们自己也在吃石头。而且我听说最近一个月到了古巴每年财政赤字的时间了,古巴政府拿不出钱,还想继续维持自己‘无敌’的形象,那么管粮食的‘大官儿’今天没有给我们把米饭全变成石头,应该说已经是很讲人情味儿了。”

    食堂里面没有电扇、空调,杨阳吃了一些,开始抬头数屋顶趴着的那一大团巨大的苍蝇“集团”到底有多少只苍蝇,而学霸则低着头,秉承着“强迫症”应有的认真态度,把剩余的米饭中的石头全部挑了出来,导致了他的手旁边堆起了小山。

    最终,两个人走出了食堂。

    路旁的野花是粉中配着金黄,一只小蜜蜂飞过草地,野猫跟着蜜蜂一溜烟钻进了椰子树丛中。杨阳觉得有些口渴,他迈开腿,发现自己又饿了。但是很快又习惯了这个饥饿的感觉,因为在古巴的大部分时间,这个感觉才是常态。而吃饱饭其实是一种过于傲慢和奢侈的态度。他又开始想起了龚清杨,想起了她的回眸一笑,她走起路来高挑的声音和秀发中隐隐散发出的香波的味道。有一瞬间他幻想自己和龚清杨接吻了,他在幻想中感受到了对方嘴唇的柔润,这样的幻想让他面红耳赤,心神荡漾。

    下午蒂娜老师回来了,原来她和她的男朋友租了一间比自己以前住的地方要条件好一些的房子。这会儿大家都从外面跑了回来。听到了蒂娜老师的“喜讯”纷纷表示希望能在蒂娜老师的新家里为她开个小小的“吃饺子”宴会。蒂娜老师笑得很开心,她一定是爱着她的学生们的,她一个个拥抱了自己可爱的学生,因为大家都有了出入证,她欣然答应和大家一起去自己的家中聚会。

    杨阳的眼里此时只有龚清杨了。她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似乎跨越了漫长的岁月。下午大家一起出钱在外面的街上雇用了一辆破面包车。龚清杨和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坐在前面聊着天。杨阳在最后一排呆呆地看着她,他心里有着莽撞的冲动和温柔地言语,这二者的混合让他感受到今天忽然的不同。

    面包车终于停在了居民区,杨阳和大家一起走进了老师的屋子——那是一个楼梯下面半边凹陷构成的空间,没有门,只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旧席梦思床垫扔在几乎无法走动的半边房子里。

    老师微笑着招呼大家来到自己的席梦思床垫坐下,找杯子去给大家倒水。老师一走,陈晨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大家问她怎么了,她就抹掉自己的眼泪说没事儿,但是一说话,一大把眼泪又把自己原来的泪痕弄模糊了。她这么一哭,几个女孩子眼圈也红了。杨阳一直看着龚清杨,他发现他所爱的女孩子也留下了眼泪,于是他也忽然意识到了老师生活的艰难。那一刻他的愤怒或许要比在场的所有人要深刻。但是他在心中鼓励了自己,老师的家里没有锅也没有灶,还好这些东西同学们都想办法找在这里长住的学长借了过来,但是老师这里也没有刀,好不容易买来的一块儿肉,一点点地在手里解冻,却没有办法顺利地变成饺子馅儿,还好蒂娜老师有一把铁质的餐刀,于是三个男生一人按住木桩子,一人按住肉块,杨阳是第三个男生,他抡起膀子剧烈地拿餐刀迟钝的锯齿摩擦起肉来,这个动作在最后的一部分解冻的肉那里并没有什么用,但是杨阳却感觉自己用上了全部吃奶的劲儿,似乎只有这样,这看似快乐下的悲伤,才能真正完全地转化为完全积极的生活态度,只有这样,刚刚和龚清杨一同流下的眼泪,到了这里才没有白流。

    灶是一根电线,插在插座上,电线一短路,火就把蚊香一般的铁圈烤红了。灶就能用了。

    饺子馅大了一点,但是面裹住了肉,多煮了一会儿,确实是成功了。虽然一人只有一两个,但是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天晚的时候大家回到了学生区,老师走了,男生女生三三两两地往宿舍走。杨阳终于鼓足了勇气,他拉着龚清杨,单独走到了一边。

    “龚清杨,明天中午下课了,你……你跟我出去走走好吗?”

    “啊?”龚清杨有点惊讶,随即又红了脸,“去哪里啊?”

    “那里。”杨阳指指远处在黑暗中高处这个平原的废楼“光明顶”,“明天我们去那里,我有话给你说。”

    这天晚上杨阳辗转难眠,第二天龚清杨坐在他的前面,而他的心神也一直无法从她身上离开,一下课,杨阳就期待地站起来,司南似乎是又要来扶龚清杨,但是她摇了摇头,有点脸红地告诉司南,自己今天有点事情。不需要司南扶了。两个人在大家的眼光中离开了教室,杨阳心里既窘迫又欢喜。他感到这样的离开就等于是将自己和龚清杨的事情给大家挑明了。但是这挑明难道不是他心中所渴望的吗?他期待地拄着拐杖,速度随着龚清杨时快时慢,龚清杨走得很平稳,看来她恢复得很好,根本不用任何人搀扶。

    两个人来到了光明顶,并排坐在一楼地石凳子上,长久不说话。

    “我喜欢你。”杨阳说,“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我第一次向一个女孩子表白,我……希望……你……你……也喜欢我对吗?”

    “喜欢,我也喜欢你。”龚清杨转过脸看着他,忽然又悲伤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杨阳问。

    “你……你这个坏蛋,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表现的你好像不喜欢我一样?”

    “我……我没有……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你从来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在你跟我说的前一天,我已经答应司楠做他的女朋友了,你……你现在又来告诉我你喜欢,你让我怎么办?”

    “我……我……”杨阳感到遭到了雷劈。

    这个时候海岛的暴雨倾盆而至,沉重的雨点打得椰子树哗啦作响。似乎远处有脚步声离自己不断远去,又似乎是杨阳的幻觉。他感到愤怒,震惊,绝望。似乎是自己的情感遭到了背叛,他哗啦啦地流下眼泪。这眼泪安静地流淌,比起那巨大轰鸣的雨点砸击声,真的是渺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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