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再也不能在梧桐树下看星星 > 十二、横向的天空和偷情的椰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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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横向的天际和纵向的海岸。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眼前的这张照片被巨岩上的别墅和整洁的沙滩分割。天空是金色的,老式的小型飞机正从远处驶来,海水似退非退,层层波浪泛着磷光。两三个人顺着海岸线远行,留下渐渐被冲刷消退的沙中脚印。

    照片的近处站着一个少女,此刻只有她一人,双脚站在海水的浪花里。对于她,晨光到底会从哪一侧真正的亮起呢——是她身后被海风吹拂不断摇曳的椰树,还是自她眼神所遥指的那无尽的大海?

    “cuba。”躺在宿舍的架子床上,陈晨看着那张明信片中的风景呆呆地出神。她的床位就在靠窗的地方,只要她愿意,抬起头的时候,咸湿的海潮就会真实地撩拨她的鼻翼,她低下头盯着这幅画,似乎这幅画比她所处在的这真实的世界还要完整,又似乎是因为,这画中少女所站之处,也曾有她凝望不动的脚印,而她那一刻的眼神中所向往的,也只有这画中少女的身影才能够体会吧。

    她把明信片翻过来,拿着笔写起来。

    阿姨:

    在家一切都好吧!应该还是常去爬山吧,喜欢阿姨的性格开朗,乐观。

    夏宇最近肯定心情不好,老惹阿姨生气呢。阿姨不要跟他生气,是我不好,没办法经常跟他联系。谢谢阿姨对我这么好,也对不起阿姨,我让夏宇这么难受。

    阿姨照顾好自己,想吃阿姨做的菜了,呵呵。

    祝阿姨每天都开心。

    陈晨

    告诉夏宇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paracha

    写“夏宇”这两个字的时候陈晨的心里有些难受,她不愿意去触碰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在她的心里,而她却不在这个人的身边,所以一想起这个名字,眼泪就要打转转儿。但她又不得不写。记忆中有些东西让她感到痛苦,但那也同时是她心中最重要的。抱着这样的情感,她写信给夏宇的妈妈,眼里却只有夏宇的脸。

    现在她在古巴,一个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去的地方。

    高三最后的夏季,陈晨的高考成绩一般。到底有多一般,如今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那天陈晨哭了一鼻子。她在学校一直学习的很好,现在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她有些懵——她的目标是清华北大。可是现在只能上八水大学得一本了。

    “八水有什么不好呢?分数线那么高,很多外地的孩子挤破头想进来还进不来呢。”她的妈妈爸爸是这样劝慰她的,她的朋友有的羡慕,有的不屑,不过说出的话倒也差不多。但是陈晨对自己的成绩总的来说确实是不满意的——无论自己的成绩在八水可以落着个什么样的归宿,梦想中的校园总归是离自己远去了。她感到自己停止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追随着一股蒸蒸日上、充满朝气的潮流,唯独自己没有。有那么几天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昏黄的灯光让她感受到了家具的古老和陈旧。然后又过了几天,起床的时候她似乎忘记了这感觉。于是她打开了自己的屋子,悲伤的情绪就随之远去了。

    毕竟这世界是这样的现实,没有什么是一定会发生的。至于陈晨,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只好把日子过下去。

    那天开始,想去北京的陈晨就变成了留在八水的陈晨。剩下的假期被她以高中女生惯常的方式过完。后来她上了八水的外国语大学,学了西班牙语。报道的第二天辅导员拿来一张表:“现在有个出国交换的机会。咱们国家和古巴这几年有一个学生教师资源互换学习交流的项目。”他说着,同学们看着他,“交换一年,除了飞机票自己买,没有其他费用,过去以后所有学生享受市长级待遇。”

    这个年级有两个班,60人,最后30人都在表格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几天以后,所有参加的学生都收到了一个电子字典。他们在一夜间就跑到了北京,又在当天下午飞离了地面,在飞机上待了将近20个小时,古巴就到了。坐上接机的大巴,椰子树在灰白干净的粗石头路上纷纷后退,后来车停下,欢迎的鼓号队一直把学生们送到宿舍楼的下面,陈晨和班里女同学一起快步走上楼梯,打开女生们的宿舍门,于是,她们看见了一个大屋子和十几张铁质的窄架子床。后来大家发现,这就是这个国家所能提供的市长级待遇了:经常缺水,条件简陋,饭总是吃不饱,女孩子们饿一饿的,就变得有些浮肿了……

    这会儿班长雷子刚从陈晨的宿舍离开。他带着4个男生秘密潜入女生宿舍走廊,目的是为了来到陈晨她们宿舍,想办法给她们重新接上被剪断了的空调线,不过中途他们遭遇了穿了条内裤就在走廊里走动的北京女生,这女生发出了京味儿浓厚的可怕啸叫,声音就像森林中凶恶野狼的哀嚎。“警报”响起后,从不同的宿舍里冲出了更多不怎么穿衣服的女生——看起来今天是久违的洗澡日。她们中的许多一手提护着裹住自己的浴巾,一手像是在扔流星锤一样,做着奇妙的攻击动作……

    结果,到达陈晨宿舍的时候,前来的男生就只剩下了班长一个人了。

    班长站在窗户前面,看着窗外在风中“摇曳”的裸露电线。“看来是接不上了。”他摇摇头,“你们女生这边的空调排气口接的位置根本没有抓手,我翻不出去。”

    “一点办法也没有吗?那你们男生宿舍的电线你们自己是怎么接上的?”

    “我们的机箱在里面,你们的在外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雷子说。

    班长的离开仿佛是给女生宿舍的空调下了死亡通牒,全宿舍的女生发出“绝望”的悲鸣。陈晨身旁的“玖三”发出“啊!”的一声,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

    “怎么了?”陈晨问道。

    “蟑螂!又是蟑螂!”玖三脸色惨白。

    “唉……”陈晨叹了口气,给已经成为闺蜜的“蝴蝶肌”使了一个眼色,蝴蝶肌当即会意,淡定的从公用的桌子上拿来一个塑料袋套在手上,她翻开玖三的床铺,看见了黑色豆荚状的蟑螂蛋,而此时,一团黑影已经快速撤离了“偷情”现场。蝴蝶肌用带着塑料袋的手一把抄起那团东西。一旁围观的女孩子有不少发出惊叫,蝴蝶肌笑而不语,把塑料袋整个塞进一个喝光了的饮料瓶里,她打开窗户,弓步站立,运气于臂,一气呵成——“哈!”“咻!”在掌声中,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战胜了风速,越过马路,“咣!”的一声砸在了这栋楼下唯一的垃圾收集铁集装箱里。旁边正在经过的古巴女人胖得出奇,屁股和胸前后呼应,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球体,眼前忽然的“空袭”吓得她丰腴的肉块儿剧烈摇晃,待她平静心情看向投弹地点,却发现已经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孙子扔的了。

    陈晨看着这一切,这些日子她已经变得麻木了。

    原来人真的是一种坚强的东西,艰苦的生活并不如斩头般干净利落,反倒渐渐变得如空气一般不可捉摸,有时候在这样的生活之中的会忽然感到压抑和源自于精神中的恍惚之痛,但是下一个瞬间,生活还是生活,可以被拿来咀嚼的苦痛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从到了这里,整个中国留学生楼时常有古巴人偷东西,男生带的电子产品经常偷偷摸摸地消失了,女生的胸罩即使挂在屋子里也会不翼而飞。清洁大妈摆着一张臭脸说着大家根本听不懂的话,并对任何的英语交流持激动愤怒的“无产阶级”态度。但是正义的大妈几乎不打扫卫生,热爱国家的维修工也不知道稍微花时间修理一下厕所的屎尿拥堵——当地人是那么的热爱坐便马桶,但是马桶下水口儿就那么大,又没有水可以灌到水箱里用来冲粪便,到了古巴最热的时候,屎尿便顺着女澡堂像欢快的河流,在污黑的瓷砖上留下了一条条金黄色的水线,两侧的“平原”上奔跑着驱虫,他们时而聚在这里,时而聚在那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直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就长出梦的翅膀,然后成群地飞出窗外,寻找自己的新天地。这个时候整个澡堂与厕所就会显得氛外宁静祥和,只有那一坨一坨的黑色物体还在女澡堂的地上冒着热气。可是这些不是屎吗?一坨屎难道没有他的家?没有他的归宿吗?有的,不远处的马桶就是他的家,只不过那里已经没有地方了——白色的马桶从里向外堆起了一座座黑色的山峰。它们代表着这个楼里的女生吃过了什么,代表了她们抛弃的关于食物的记忆。至于男生那边,异曲同工。所不同的是,男生秉持“愚公移山”的信念,遇强则强,马桶里的屎冒着尖儿高出马桶沿儿数寸,坐便是做不成了,但是“蹲便”还是可以的,于是武艺高强的众位豪强纷纷踢踏着拖鞋跳上马桶,凭着薄薄的马桶壁和玄妙的蹲功顺利得完成了任务。不过这可苦了男厕所的苍蝇蚊子——毕竟食物太集中,在这闷热潮湿的海岛上,吃饭的时候人挤人还是很不舒服的。

    “呜呜……”玖三坐在一边抹着眼泪。“怎么了?”一旁的女生都聚了过来。“我想家了。”她说了这句话,大家都沉默了起来。

    “别哭了,别哭了。”陈晨走过来,轻声安慰到,“你只是被蟑螂吓到了,别多想,一会儿你们谁去哈瓦那的菜市场看看,如果有肉的话就买些肉回来。今天我们不去食堂了,我给你们做一点红烧肉改善一下伙食。”几个女孩子点点头,拉着玖三坐在了干净的床上。蝴蝶肌还在一旁抖着玖三的被褥子,检查残留的蟑螂“遗孤”。

    “你又不是假小子,怎么什么虫子都不怕?”陈晨笑起来。

    “不知道。”蝴蝶肌摇摇头,“原来在国内的时候我以为我怕的,后来发现还真没这个必要。”

    陈晨笑了起来,蝴蝶肌笑着看了她一眼,抖了抖单子,“你想家吗?”

    “嗯?”

    “我觉得你似乎从来的不在意的样子。咱们其他人我都见过哭的。好像你没有过。”

    “想。”陈晨叹了口气,“不过没有她们那么难受。说真的,我非常讨厌这个地方,等咱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我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但是现在我不要想那么多,觉得这样反倒好过一点。”

    “对啊。”蝴蝶肌说,“咱们又不是被卖到这里了,一年也快,说结束就结束了。苦一点就苦一点吧,我倒觉得无所谓。”

    “是啊,一年很快就会过去。”陈晨看着窗外,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在火车站给夏宇说了什么样的话了,但是她记着夏宇的态度是决绝的,那些话的内容她不愿去理会,她只是单纯的难过着,在这个遥远的地方,几乎每天她都要把离别的场景回想一遍,这样每当她醒来,夏宇就又会走进她的心里,伤害她,让她绝望,再推动着她坚强地过完每一天。

    “hi~哎瑞万!你们的牛姐姐回来了。”小个子的女孩子打开了宿舍的屋子走了进来,她一脑门子汗,看了看屋里撇了撇嘴,“什么鬼?!”她笑着抱怨,“我还想着回来能够凉快点儿,怎么比外面还热?”

    “回来啦。”陈晨笑起来,“干吗去了,这么热还往出跑。”

    “请看~!”牛大姐故作神秘的从背后伸出手,大家凑过来一瞧,她手里提的袋子里放着一大块肥猪肉。

    “不错啊牛姐!”陈晨笑起来,“这么勤快,知道给宿舍里小姐妹做贡献啦?不赶快去给男朋友先做点好吃的?”大家笑了起来,93在一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据我分析,这是她和男朋友吃不完的,害怕放坏了才拿回来孝敬咱们老几位的。”

    “啧,说什么大实话。”牛姐笑起来,“还嫌弃,那你们看着办吧,吃不吃,不吃我拿给别人去。”

    “吃吃吃,怎么会不吃,请看我抱您大腿的动作。”93把右手放在左手上面,右手食指和中指抵住左手,弯曲之后手掌努力前倾,好像是她的右手在努力给牛姐下跪一样,逗得大家很开心,牛姐看她这么有诚意,把手里装肉的袋子递给了蝴蝶肌。

    “凭着‘得肉’的功劳我今天可就不帮厨了啊。”

    “您瞧好儿吧!”93欣然陪着蝴蝶肌跑到一边切肉去了。

    “你手怎么了?”陈晨看着牛姐的手——手背上有一些黑色的斑点,仿佛是被什么烫伤了。

    “嘿嘿嘿。”牛姐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啥,刚才我跑过去到男朋友宿舍给他改善伙食,炸肉的时候被油烫了几下。”这个时候门外面有人叫牛姐,似乎是她认识的别的学校的女生,牛姐跑出了宿舍带上了门,留着陈晨一个人看着其他人忙碌的身影。

    牛姐并不是陈晨班里的同学,只是和陈晨班上的学员的老师是熟人,一起蹭着机会过来的,她比陈晨她们都大,也不是学西班牙语的,但是她停止了自己的学业,就是来了——为了陪伴回去就说好和她结婚的男朋友。牛姐的男朋友和陈晨她们不同,并不是来这里交换的学生,他们是真正的留学生,在这里学习,一待就是4、5年。牛姐很爱她的男朋友,说她和她的男朋友马上要结婚了。只要两个人一毕业,就会在一起,他们见了互相的家长,朋友们也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她告诉陈晨她们,自己来到这里不但不感到辛苦,反倒是越发地幸福了。

    但是陈晨却不喜欢牛姐的男朋友:他顶着韩式男星的中长头发,白白的,收拾得很干净,个子也不低。这样一个干净大方的人,陈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讨厌。古巴的留学生宿舍没有门卫管理,男生女生出入自由,牛姐的男朋友经常来她们宿舍,一开始拉着牛姐的手感觉是情侣的样子,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总喜欢找蝴蝶肌说话了。

    蝴蝶肌受男孩子欢迎陈晨可以理解,她虽然叫蝴蝶肌,但是却有着大眼睛和高鼻梁,这导致许多古巴的男人常常把她错认为是本地人。这样一个拥有着异域美特征的女孩儿,以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念来说是非常吸引人的。但是陈晨看到牛姐的男朋友忽视牛姐接近蝴蝶肌的时候,心里就是憋着一股子气,她替牛姐感到不值,也对她心中,牛姐似乎即将会遭受到的可能的悲剧感到悲哀。在一起6、7年,最后说分手就分手,说变心就变心,这世界真的很残忍,所有的海誓山盟,所有真诚的誓言,都无法经历时间的折磨,每当想到这些,她就心里难过,替牛姐感到不值,替自己感到不值。

    敲门的声音响了,进来了牛姐的男朋友,看来北京女生已经洗完了澡,他来到这里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牛姐不在,她和一个朋友刚出去了。”一个女孩给他说。牛姐的男朋友点点头,看见了一旁低头切菜的蝴蝶肌。

    “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儿给你说。”

    “这个时候吗?我切肉呢,一手油。”蝴蝶肌摆出惊异的表情,手上的刀却放了下来,她擦了擦手,撩撩头发走了出去。陈晨看着他们,不知为什么,她想上去和自己的闺蜜谈谈。

    她知道,蝴蝶肌和牛姐的男朋友好了。或许不是蝴蝶肌主动的,但是她一定同意了。

    他们做过饭了,吵过架了,在美丽的夕阳下他们一起牵过手了,像所有的情侣一样约过会了,然后在没人的时候,他们做爱,使劲地做爱了。似乎是因为牛姐的过于主动、敏感,又或者是因为她的男朋友在这几年的异地恋中渐渐失去了对她的兴趣,总之在古巴的这些日子里,牛姐把她所经历的情感的疏离都告诉了陈晨,或许是因为她信任陈晨,或许是因为她的内心其实就像这个国家一样,看似美丽,实则被没有尽头的深蓝色的大海包围,没有声音能够传出去,也没有讯息可以越过海洋而来。总之牛姐告诉了陈晨她情感困惑中的一切,但是陈晨发现,牛姐心中的“老公”却还是离她越来越远。

    蝴蝶肌是陈晨在这个古巴最好的朋友,她喜欢谁不喜欢谁,其实和陈晨没“半毛钱”关系。她迈起了步子,也慢慢地往出踱,开始,她想说服蝴蝶肌什么,后来她的内心只想告诉她些东西,再后来她走出了门口,发现什么也懒得干,阳光很温和了,现在她只想出来走走。外面并没有蝴蝶肌和牛姐的男朋友,陈晨走出了宿舍楼,踩着斑驳的石头路上的裂纹,不时地看看身边的椰子树,很多的椰子树“硕果累累”,陈晨就捡起一块石头,趁着路上没人对准椰子树的椰子丢,可惜并不像小时候动画里播的那样,椰子牢固的长在那里,怎么砸也掉不下来。一个黑人骑着老式的自行车,靠近的时候给陈晨热情地打招呼,陈晨只好把手背过去把石头扔到了草丛里,等到那个黑人走的时候,石头也找不到了。陈晨耸耸肩,“不知道自己投到信箱里的明信片有没有出发呢?”她心想。

    一阵凉风拂过肩头,刚才晴朗的天空开始出现了大片暗色的云彩——这就是海岛国家有趣的地方,刚才还晴空万里,过一会儿一场大雨就杀来了。这个学生区是一片低矮的平原,唯独一处山丘“出类拔萃”,把自己拱成了一个微形小山坡。或许在中国,这样的山坡靠建筑工地一个月挖出的地基土推出的泥山就可以做到了吧,但是在这里,它却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上面孤零零的三层小楼废弃了不知多久,站在那上面,远处的大海永远有新的风景。

    “我不能喜欢你。虽然一开始我是喜欢你的,但是现在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一个女高个子女孩儿悲伤的声音传来。陈晨向远处看去,原来她自己随便地走,已经顺着石头台阶来到了这个废气建筑物的前面。不远处的男孩此时已经沉默了。女孩子开始流泪,仿佛发生了什么令人绝望的事情。陈晨仔细一看,是他们班的龚清杨和杨阳。

    “那好吧。”杨阳说,“一开始我也没想过会喜欢你,只是在医院的那些日子,你不断地靠近我,我才觉得对你有了感觉。”

    “我没有。”女孩子大叫起来,“我什么时候不断地主动接近你了?你觉得我是一个放荡的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阳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现在既然你喜欢别人,那我退出就好了,反正我们还没开始,我只是问问你,你也不用这么激动。”杨阳转身要走,却在下一秒停下了脚步,因为龚清杨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他。这个废弃的建筑破旧不堪,不一会儿就开始从各处落下水来,棕榈叶子被雨水打湿,在地上溅起一层银白色的水雾。龚清杨呜咽地发出哭声,在雨里她瘦高的身体微微颤抖,“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走。我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当时你迟钝,我知道,但是现在我已经告诉你我的感受了,难道你还要这样再继续欺负我下去吗?”……

    陈晨离开这里的时候杨阳和龚清杨又坐下了,他们紧紧地拉着手,但是却始终没有搂在一起,就这样背对着陈晨离开的方向一同坐在了废楼底下雨水溅不到的石头凳子上。雨越下越大,砸击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很快连一米之外的东西都看不清了,而这两个人的声音也消失在陈晨的眼睛和耳朵里。陈晨觉得非常的好笑,这些场面似乎只能发生在韩剧里,可是现在她的这两个同班同学共同向她“演绎”了出来,让她觉得异常的尴尬。不过别人自有别人的活法,人家在这里又没有扰民,倒是自己稀里糊涂跑上去,还把人家的真情告白当笑话看,想到这里陈晨摇了摇头,大雨毫无停歇的征兆,从这里到宿舍有一些距离,现在她只想跑回宿舍里。“啊——呀!”她捂着自己的脑袋,惊慌而略带兴奋地小声尖叫着,她的短裙被雨点打湿,拖鞋在奔跑中踩出了哗啦哗啦的水花。她想起了小时候,每当院子里下起了大雨,八水的秋天,梧桐树的叶子就会纷纷落下,其他男孩子也想出来踩水,但是都会被老师喊回去,这个时候,只有陈晨一个人可以勇敢的跑出去,跑向操场椭圆形的煤渣子跑道。雨水泛起了藏在石头下的有些焦糊的泥土味道。陈晨就兴奋地看向四周,除了灰色的天空不招人喜欢,世界对于还只有几岁的她,都是美丽的。那个时候她就会开始幻想,她看过的童话书里的白马王子,会在这样一个令人兴奋的时刻,破开天空中的阴霾,骑乘着彩虹马飞向她,把她带走,去做童话世界的公主。后来她上了初中、高中,下雨的时候她再也没有看过天空,因为八水这种北方城市,灰色的天空倘若掉下雨,打在人身上也是“泥点子雨”,除了会把陈晨的衣服弄脏也没有其它惊喜了。所以上了初高中以后,如果下了大雨,陈晨就会打起自己的雨伞,放学后熙熙攘攘的人群灯火通明,除了雨伞,还是雨伞。如果有惊喜的话,那忽然的亮光就是车灯,它倏忽而逝,溅起水花,发出轮胎碾压地面的嘈杂声。

    忽然,雨停了。

    海岛的天空中,那一处还是厚重的阴霾,这一处却已经被金色的光芒穿过,忽明忽暗,若隐若现,陈晨看看自己的身体,她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湿透,但是周围却充满了光明,仿佛雨水是自己梦中的泪水,而那明媚的艳阳洒下的温暖才是真实身体所经历的。但是再往远处看,层层叠叠的卷积云交杂着,缠绕着,一不小心就越过了海岸,然后又与那奇幻的大海交融,于是海水也被光芒分割,这一刻与那一刻变得不再相同,这一处是白天,那一处似乎已然到了黑夜,这一刻是夏宇,海风吹拂,那一刻是秋天,是古巴的秋天。

    陈晨站直身子沐浴着那一束仿佛只为自己洒下的温暖阳光。她看见阳光推着地面在安静而快速地移动,于是陈晨也跟着跑起来,她似乎想就这样一直待在这美丽的光明中,又似乎是感受到了时间的流动,正追随着它徜徉。海风又起,于是这一片光明加快了它的步子,它跑了起来,一点一点地,不再将陈晨当作它的中心,它离开了,渐渐地把她留在了它的身后。

    陈晨看着光芒远去,步伐渐渐地慢了下来,大地上,一条明与暗的分界线,从她的身后缓缓推进而过,有一瞬间,那条线也分割了陈晨的身体,她的心灵。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掌一半在光明中,一半在阴影里。那一刻她用力地合住手掌,想要抓住那条线,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感受到了指甲陷入掌心的温度。但是当她摊开手掌却发现,那里只有一字线排列的小小印痕。那条在她眼中分割了世界的无边的长线,如今已经驶向了蔚蓝的大海,奔向了那永远无法捉摸的天际。

    树叶轻轻摇摆,土路两旁有几座低矮的小房子。陈晨一个人站在路的中央——这个地方没什么人,日子无聊而悠闲。陈晨的内心忽然变得氛外的平静,仿佛生活与目标都不重要了,她心脏的跳动出奇的平缓,又抬起头看着那些灰色的云层中透出上层光芒的缝隙。有那么一瞬间,她期待着那缝隙会就此打开——她的白马王子只是迟到了,睡过了,堵车了……反正他有事情要忙,而现在,他应该来了,应该来接自己去这个世界最美丽的地方了。下一刻她想起了夏宇,她发现和白马王子一样,夏宇也躲在了某个云层中,躲在了某个遥远的椰子树后面,躲在了永远看不到头的地平线的某个地方。

    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心里难受极了。

    这地方太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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