昳丽的容颜,目光落在墙上的寒梅落霞图上。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疏影?暗香?这两个名字都不错,和这漂亮丫头也相配。
秋嬷嬷想了想,“疏影太寡淡伤感,干脆你就叫暗香好了,明日我会吩咐下人在名册上登记好你的信息。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在教坊待着,千万别仗着我是你姑母就肆意妄为。不许给我丢脸,更不许给欧阳先生丢脸!”
沉香点点头不说话。
于是,就这般阴差阳错的,她作为“暗香”在教坊的生活,开始了。
秋嬷嬷说得对,宫廷的教坊不是养闲人的地方。对于她这种亟需□□的新人,从早到晚都有师傅盯着,一个音一个调地学习,把宫中最常用的几首曲目给熟悉了。
某天,一位姓唐的琴师也不知动了什么歪脑筋,借着课上指点沉香弹琴的契机,上下其手吃豆腐。
课室中其他人见了,倒也见怪不怪。大家都听闻过唐师傅好色猥琐的名声,眼下教坊中忽然多了这么个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的女子,发生点什么真是太正常了。
反感归反感,但唐师傅品阶到底在普通乐工之上,大多数人咬咬牙忍到下课结束就算了。
察觉到对方在自己身上的流连游移,沉香当即停下演奏,不动声色推开唐乐师那只咸猪手,抬起头逼视着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狠狠说道:“滚开,不要再靠近我。”
哟,这个小姑娘还敢反抗?唐师傅本应发火的,偏偏被这个女人那双墨漆幽深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像中了邪一样,大脑根本无法思考。
唐师傅发怒的话语哽在喉头说不出去,手和脚也不受控制。最终大家只瞧见唐乐师木然地起身,乖巧滚开了。
这是沉香第二次使用这双眼睛的力量。
沧澜说得对,有这双七彩琉璃目,在人间行走方便不少。
从情人崖坠落之后,她这副身体发生了许多变化,比如低头就能看到手腕上几天前被青音割破种下真言蛊的伤痕。
不仅是自愈能力变弱了,她现如今连月光的能量也无法感知吸收,原先可以看清鬼魂甚至吸食魂魄的本能,也随之消失。
她原先收放自如的鱼尾巴,更是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复原。
她已经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人类。
以这副人类的躯壳,她要如何告诉千里之外的族人危险将至?
哪怕人坐在教坊里,她仍然时时刻刻没有忘记司天台那夜青音和鹭鸶的对话。
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或许可以帮上她忙的人。
她走后的新年
皇城上空总是盘桓着一群雪白的鸽子,鸽群的身影飞过湛蓝的天际,飞过秋日园林的烈烈红枫之后,又飞过了冬雪皑皑的白色屋檐。
今晚是小年夜,一部分路程远的亲王、都尉提早回到皇城入宫述职,老皇帝早已在昭阳殿中备好酒席。
殿外滴水成冰,雪风呼啸。
殿内熏风香暖,觥筹交错。
秦放也在宾客之列。
他并不喜欢这种交际逢迎的场合,草草喝了几杯之后,瞅了个机会起身离席,走到殿外栏杆吹吹风醒酒。
他望着风雪弥漫的夜空,百无聊赖把玩着佩剑上的剑穗。
不少人都知道他与卫国师私交甚好,宴席上端着酒杯凑上来,就为了拜托他能安排自己和卫国师见上一面。
落魄的人渴望显贵,显贵的人渴望更显贵,显贵得不行的人则渴望趋吉避凶——大家都关心着新的一年运势如何,关心着接下来如何破解厄运、掌控吉凶。
欲壑难填,所以摘星阁一到年底都会被这些权贵们踏破门槛。
卫洵这家伙,肯定预料到今晚的阵势,所以又找了借口不来,他还真是狡猾。
秦放轻轻摩挲着剑穗上那块光洁的玉佩。
那是沉香消失前留给自己的礼物——自从她走之后,卫洵嘴上不说,但眼角眉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怅然、失落,是骗不了他的。
他试着关怀过卫洵几次,卫洵都否认,一口咬定是他看错了,还信誓旦旦地说:“我把她送走,帮她避过一场灾祸。这么皆大欢喜的结果,有什么好难过的。”
皆大欢喜?卫洵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可一点都不欢喜,古井无波像个入定的老僧。
秦放开始怀念那个眉眼生动、天真妩媚的女子——至少有她在的时候,卫洵看起来更有烟火气一点。
叹了口气,秦放转身回到殿中,刚要坐下,却发现自己搁在座位旁的头盔里多了一封信笺。
四下张望了一圈,莫非是哪个大胆的宫娥暗递情书?
听说卫洵从前经常遇上这种事,没想到今天自己也遇到了。
秦放笑笑,拆开信笺,下一瞬间笑容僵在脸上。
“司天台意图出海捕猎人鱼,请无论如何阻止她们!”
信纸上只写了这么短短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