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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翁婿夫妻,果然是联手欺瞒天下。苏皓那老狐狸不说了,人皆道他胆小怕事,不敢在夺嫡中下注,硬顶着压力,不肯将女儿嫁给四皇子,甚至不惜用晋王这废物当挡箭牌,堕了他一代大儒的名头。
然而像苏皓这样的老世家,行事又岂会那般简单。现在看啦,大家皆被骗了,分明是这老狐狸谋定而后动,一举一动皆有深意。
晋王夫妻这份隐忍不发的心机手段,让众人心惊。朝堂之上,勋贵之中,如今再也不会有人对他们等闲视之。
不提在座的人心纷乱。等候片刻之后,苏雪遥要的瑶琴送到了殿前。
乌沉沉一架古琴,琴尾犹有雷电击过的痕迹,焦黑的纹路上刻着古朴的篆字。
苏雪遥一见便十分心爱,没想到皇帝会拿出了这等宝贝,这琴,乃是千年古琴焦尾风雷琴。
苏雪遥看着这琴,就觉得手痒,很想立刻便试试琴音。
苏雪遥行礼之后,端坐在琴案之前,抬腕朗声对众人道:“今日中秋佳宴,妾身便为皇上皇后娘娘,在座诸位献上一首琴曲,以祝佳节。”
她对坐在皇上膝前的谢俊明轻轻颔首。谢俊明只觉得她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她看上去好像发着光,那般美丽。
苏雪遥指尖正要接触琴弦,忽听谢衡月道:“王妃且慢!”
众人皆一惊,不知谢衡月为何出言阻止。
谢衡月走到殿中,走到她的面前,俯身拿着帕子轻轻在焦尾琴风雷的琴弦上抹了一抹。
谢衡月雪白的帕子抹上去,居然从琴弦上抹下来一层淡淡的青色。
苏雪遥惊讶地望着他,谢衡月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肩膀,似乎在告诉她不要担心。
苏雪遥也就真的不再担心了,似乎他的身上充满了令她心安的力量。
谢衡月抖开了手中雪白的帕子给众人看。众人虽不解其意,看着他冷峻的脸色,也知道其中必有玄机。
谢衡月望着坐在皇帝身旁的皇后,冷笑道:“皇后娘娘,这琴从准备到抬上来,经过了几个人的手?为何这琴弦上会有毒?”
他这一声质问,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如同惊雷,炸得众人皆变了脸色。
苏皓田氏和苏雪芸闻听此言皆紧张而惊讶地望过来,同时出声道:“快请太医!”
苏雪遥入殿以来,终于能跟父亲姐姐打个招呼了,她轻轻摇摇头,对他们道:“妾身并未接触那架琴,无恙,请宽心。”
苏雪遥这般轻声细语,望之楚楚可怜。大家皆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在中秋宴上刺杀这娇弱的绝世佳人。
皇家宴会,桩桩布置皆不知道要过多少人的手。要在此谋害王妃,此事非同小可,歹徒临时起意,绝对办不到,一定是蓄谋已久的。
众人皆想到了此节,五皇子哼了一声道:“听说昨夜流匪围了宫门,宫门都尉居然也叛变了?”
五皇子话音一落,在一边的四皇子妃忍不住了,她正色道:“听闻晋王正负责清查叛匪之事,也许正是叛匪余党,想在此时报复六皇子。”
大家听此言,皆觉得有道理。皇后母仪天下为人谦和,这么多年统领内宫抚育皇子,并无不妥之处。
此时谢衡月忽然如此指责,实在不能服众。
隆庆帝亦面沉似水。
父子俩对望着,一般的沉默而冷峻,虽然隆庆帝英武,谢衡月秀雅,然而此时俩人看上去竟出奇相像。
隆庆帝的目光越过谢衡月,望向殿外的冷冷月光。似乎多年之前的血色,重新出现在他眼前,那是他毕生之痛。
隆庆帝以为这伤口不到他死的那天,不会被掀开来,不想谢衡月竟等不到那一天。他的儿子们皆等不到那一天。
他的眸子中出现了一丝怒气,他只想中秋节跟儿孙妻妾大臣们好好吃一顿饭,就这一点儿微薄的愿望也得不到满足么?
隆庆帝冷冷道:“晋王,不要随便猜测。那架琴是朕的私人珍藏,那是先皇后最喜爱的琴。一直收在朕的司库里,方才也是朕吩咐李公公找出来的。”
那边厢皇帝的大太监李公公已经伏地请罪。
他是跟随隆庆帝的老人。
如今他伏在地上,花白稀疏的头发都在颤抖,他听到隆庆帝这句话,才敢抬头道:“那焦尾风雷琴,是嘉怡先皇后的爱物,奴婢们时时拂拭,小心保养。今晨方紧过琴弦,方才抬上来的时候,也认真检查过。共有六人经手,进大殿之时,琴一切并无异样。”
在座的人中,不曾想会在此时此地,听到嘉怡先皇后的名字。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而皇后娘娘听到谢衡月的指责都没有变色的脸,也终于微微露出了一丝悲戚和怀念之色来。
在座的众人中,亦有人经历过多年前那个血腥的中秋宴会。
他们还以为随着嘉怡先娘娘的薨逝,过往的一切皆已埋葬。没想到谢衡月蛰伏这么久之后,刚刚崭露头角,便要翻出这件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