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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今天的荷苳妈妈是极有精神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她似乎并不准备给自己来个周末的“美容觉”,也不准备在接下来的慵懒上午找隔壁邻居聊天。等她站在家门口的脚垫儿上时,装束完全是登山式的:李宁网眼儿的红灰色运动鞋,上配陪伴自己多年的贴身运动裤和一个似乎是用来防风的鸭舌帽。为了达到一定的隐蔽和伪装效果,她在大红冲锋衣和绿色冲锋衣中选择了后者。
荷苳的妈妈个儿不高,这些年身材有些走形,微微发胖。但这一切在荷苳妈妈这里都是可以解释的,毕竟女儿都快要上大学了,人说“女大18变”,搭着女儿的这18年,一个本来青春靓丽的女人变成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是多么的正常啊。
是的,伟大。
荷苳的妈妈问自己,难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不是非常伟大吗?这些年为了这个女儿,自己吃了多少苦?荷苳的妈妈也曾年轻过,也曾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和梦想,但是女儿生出来了,一切都不同了。
这十几年来女儿的成长成为最重要的事情,从她牙牙学语的时候给她换尿布,到如今每天看着她去上学,敦促她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等到荷苳妈妈晃过神儿的时候,她的青春岁月已经在女儿的背影中谢幕了。
但是她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她爱她的女儿。
这些年来她的心里忘记过很多东西,唯独女儿的事情她不会忘记。她希望女儿成为一个美丽优秀的女人,能够在她走上社会之后有一番作为,找到自己的幸福,最重要的是,完成她所不能完成的愿望——考上一所好大学,比如清华北大什么的。
这是荷苳妈妈一直以来心中最大的遗憾。
现在的生活不好吗?也不是不好。电梯打开了,荷苳妈妈从电梯里出来,走向小区院子。
“我曾经可以有机会变得更好不是吗?”她思忖着,记忆回到了自己的高中岁月,那个时候她是优秀的。老师总是表扬她,同学们也时常对她发出羡慕的夸赞,因为他们都觉得她是班里的希望,是班里那个会考上金牌儿大学得人。所有人都这样相信着,包括荷苳妈妈自己。
但是她没考上金牌大学,考上了自己家乡的“土牌儿”。
这些年来她一直问自己为什么,每当这个时候心中总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和一段早已经远去的陌生回忆。
是的,最后的一年,她谈恋爱去了。
高中的恋爱昙花一现,当她走出高考考场,她的未来也永远被定格在了八水。
现在,她就站在八水的街上,在这个被梧桐树护卫着的小小林荫道上,感受着一股悲凉。八水并不是不好,毕业之后她来到了现在的工作单位工作,然后不久就恋爱了。这次的恋爱是真实的,她结了婚,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她不知道,一直都不知道,这些年来她心底有一丝微小的遗憾一直压着,直到前几天女儿的班主任站在她面前说了那句话:
“你女儿是有希望的,但是她现在早恋了,可能会影响她的未来。”
“早恋?”荷苳妈妈感到背脊发凉,不久这股凉意在心中的某处点起了一把火,烧的她阵阵发颤。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恋”是什么,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已经不重要了,但是女儿在重蹈自己的覆辙,唯独这个是绝对不能允许的。大脸老师又说话了,这几句话让荷苳妈妈知道了那个让自己女儿早恋的人是谁,这让她心中那模糊的影子和这个男孩子逐渐重合,在两个影子融为一体的那一刻,她把自己心底这些年来的遗憾都发泄在了这个男孩身上。她一定要阻止这个人,她不是这男孩子的母亲,所以为了避免生事,并不准备打骂男孩。
但是她要拉走自己的女儿。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有可能是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方,但是现在她将把所有的不满和随之而来的训斥都发作在自己女儿身上——那个瘦瘦的,逐渐长大的身影有几分是完全出自于这孩子本身呢?更多的,或许还是来自荷苳妈妈这些年的教育吧?
是的,女儿还没有长大,现在她只是一个不完整的人,只是一个复制品。荷苳妈妈想着,穿过校园的树林子,向着早已侦查好的地点快速地走着。她的女儿荷苳和记忆中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相似,这样的体验督促着她,必须拼尽全力地阻止这可能发生的悲剧,否则她心中的女儿的未来就不再是上天的恩赐,而是一个不断惩罚荷苳妈妈的诅咒。
这些天女儿不断地跑出去,不断地见那小子,那个……荷苳妈妈不想再评价,因为她还记得大脸老师最后给她说的话。这让她震惊,女儿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但早恋了,而且还喜欢了一个……那样的孩子。
“这样一个男孩儿到底是怎么一直上到高中的呢?他难道不该被送到他该去的地方吗?”荷苳的妈妈想着,心中已经开始勾画这男孩的家人——他们一定是有些权利的,或者是有些钱。贿赂了学校里的什么人……说不定大脸老师也是被贿赂的。才让这样一个孩子来自己的班级上课。但是如果是贿赂的,她又为什么要这样说这个孩子呢?
谁知道呢,这世界这样的复杂,谁知道呢。
这些天她跟着自己的女儿,每当她放学以后说自己要出去走走的时候,她都不远不近地尾随在她的后面,有时候女儿发现了,荷苳妈妈索性就走过去,但是她的女儿比起她似乎更加灵巧,装作没看见,几个弯就跑不见了。那样的时候,她就气呼呼地回到家中。女儿终究是要回来的,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儿,能躲到哪里去?女儿回来的时候她就会把她大骂一顿。把她从大脸老师那里听来的东西都告诉女儿。
“你疯了吗?这个时候早恋?我和你爸这么多年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浪费我们的钱,浪费你自己的生命?”
“谁说我早恋了,我没有早恋!”荷苳对着妈妈大吼,“谁告诉你我早恋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早恋了?”
“你成天跟那小子见面,你把你妈当傻子啦?我给你说你们大脸老师都告诉我了,你就是因为早恋,把成绩都拉下来了。”
“你就听大脸老师一句话就来诬陷我?!她懂什么?她知道什么?!”
“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什么态度你?!我给你说妈妈现在还是给你好好说,你再顶嘴看我不收拾你。”
“我给你说我们俩没有谈恋爱,你爱信不信,反正我以后还要见他。你不让我见他我就不学了。”
“你敢!”
但是荷苳只是沉默着,接下来,就算把她禁足,在几天后禁足解除的时候她仍然会出去。于是荷苳的妈妈又会跟着她。那个时候倘若荷苳妈妈没有被自己的女儿发现,那么,在女儿旅程的尽头就会出现那个让荷苳妈妈心里恨得牙痒痒的男孩儿。她从远处看着女儿的样子,那样的眼神与笑容,看在荷苳妈妈的眼里,毫无疑问就是早恋的证据。但是她不能冲上去——女儿所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场所,正相反,那往往是一些人很多的地方:大学校园的石凳子、操场旁的观众台、网球场的塑料座位或者肯德基或者麦当劳……这些地方荷苳的妈妈是冲不过去的,她的面子和她心中女儿的面子,在她冲过去的那一瞬间都会在她心中所预设的人们的面前被毁于一旦。她觉得女儿似乎是故意防备着她,因为自打她跟踪开始,她发现女儿从来没有和那个男孩儿像情侣一般坐在一起过。她们总是面对面坐着,拿着作业学习。但是荷苳的妈妈有一种感觉,女儿是喜欢着这个男孩儿的。她相信着自己的判断,从远处静静观察女儿的眼神来印证自己的观点,女儿的形貌依稀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在她记忆深处不断想要改正和弥补的自己。
所以她在等待,她追踪他们,等待一个机会,那一刻她将冲出来。以成年人的方式结束掉这一切。
当她穿过校园树林子的时候,天空忽然黑了下来,很快的,大早晨变成了夜晚。但是路灯却没有亮起来,那一刻黑暗笼罩的世界中,仿佛只有荷苳妈妈一个人。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荷苳妈妈一跳,她站在那里停下脚步,思忖着这一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第一个奔入她念头中的是城市停电了。但这一片忽如其来的黑暗似乎又和停电完全的不同。“那么是某种不好的征兆吗?”这个想法吓了荷苳妈妈一跳,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黑暗忽然退去,早上的光亮又再次出现,这一天又变得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忽然到来又忽然离去的黑暗使得荷苳妈妈非常恼火,这种没有章法毫无逻辑可循的东西,仿佛是在嘲笑和戏弄她,当她要找到它的时候,却又无影无踪。
荷苳妈妈憋红了脸继续往前走,这个时候她的情绪已不再如刚走出大门时那样只是平静中有着一些不满了。
她被点着了。
她激动了起来,内心的愤怒也开始淤积,不满和负面的情绪撞击着她的心田。然后,她看见了他们,她的宝贝女儿和那个男孩——他们坐在大学校园一处石桌子两侧。
这次,这里没有人。
心中的愤怒猛烈地撞击着荷苳妈妈的脑门,她血脉喷张,感到背后阵阵发热,心中吹起了冲锋的号角。她走的是那样的快,冲到两个人身边的时候,杨阳和荷苳还在低着头各自做自己的卷子。荷苳的妈妈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女儿的胳膊,这个动作引导了她炽烈的情绪,奔涌的怒气像河水一般顺着她向下抓住女儿的那只手流到了她五根手指尖儿上,她感到自己的手是那样的有力,像老虎的爪子,像炮弹与钢刀。使劲地扣住女儿的手臂,她的愤怒没有停息,仿佛就这样一直用力,直到责怪与不满将女儿的胳膊拗断为止。
荷苳在恍惚中被一下子提了起来。她茫然地转过头,发现自己的母亲正愤怒地看着自己。那一刻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过程快速而安静,仿佛荷苳真的被一种善于捕猎的猛兽扼住了。
当荷苳被母亲拉着远离石桌子的时候,杨阳还正在低着头写作业。
“杨阳!”荷苳喊了一声。杨阳一下子抬起头,看见荷苳正被一个他不认得的女人拉着离开。
“啊?!”杨阳一下子站了起来,却看见荷苳拿另一只自由的手使劲儿摆了摆,摇了摇头。拉着荷苳的那个女人停了下来,转过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冷漠而不屑,很快,那女人转过脸去,拉着倒着走的荷苳快速地离开了。
杨阳低下头,荷苳的书包还放在她那边的石凳子上,作业像落叶一样散落在桌上,上一刻它们的主人还坐在对面奋笔疾书,这一刻,安静的树林子里却只剩男孩和透过林子的阳光了。
杨阳收拾了荷苳的作业和书包,朝着荷苳离去的方向走了两步,觉得这一切很荒谬,转过身向着回家的路迈了几步,但是手中另一个人的书包该怎么办呢?他心里有些发慌,这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儿一样。他不知道荷苳的家具体在前面的那栋楼哪层,还好前面的路没有什么弯子,杨阳疑惑地走了过去,看见远处其中的一栋楼下站着荷苳——她似乎也在朝着这边张望。
“荷苳。”杨阳招呼了一下,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啊。”荷苳表情尴尬地迎上去,“刚才那是我妈,你知道的,我跟你说过。她就是这样子,以为咱们在早恋,所以神经兮兮的。”
“所以你们吵架了吗?”杨阳问。
“还没来得及吵。”荷苳尴尬地笑笑,“她说一会儿再收拾我,因为她要我先把书包拿回来。”
“我一直都想问你……”杨阳皱了皱眉头,“你一直说你妈妈是因为不希望咱们早恋才要跟踪你,但是她刚才看我的眼神我觉得似乎并不只是这样。”
“没啦,就是这样啦,你不要多想。”荷苳摇摇头。
“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呢?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的,你知道,我是完全信任着你的。告诉我吧。”杨阳拉住要转身回家的荷苳。荷苳看着他,“杨阳你不用多想啦,我妈妈就是误解我们了,我们为了让自己的成绩能够提高,相互陪伴,相互鼓励,有什么错呢?我回家和她再说说,她会理解的。”
杨阳点点头,荷苳转过身去,却和杨阳一起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妈?”
“你叫杨阳是吧?”荷苳的妈妈憋着一股怒气。“你看看你学习都成什么样了,还学人家早恋?你以后不准见我们家荷苳,你听见没有,不然我就找你爸妈谈。”
杨阳皱起了眉头,“阿姨您什么意思?您听谁说我和荷苳早恋了。”
荷苳的妈妈嘲弄地笑笑,拉住荷苳就往楼道里走。
“妈!”荷苳挣扎着,“妈!你干嘛?!”
“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这小子脑子有问题……”荷苳的妈妈拉扯着荷苳絮絮叨叨地说道。
“你说什么?!你别走!”杨阳眉毛倒立,大声呵斥往楼道里走两人。
荷苳妈妈转过脸似笑非笑地说:“我说什么?哼,自己问你班主任去。”说罢进入楼道,留下一句不大不小的尾音: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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