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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昭寒并不知严独鹤究竟是什么人,更不知道通天阁是什么,只不过这是她知道的巫民里面唯一一个可能有头有脸的人物,便扯了出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如今被问及,女孩心中一阵惶惶,面上却一派淡定,坦然道:“前辈见多识广,竟知前朝旧臣。只是前辈不知,青石之战后,石夷虽亡,却不忍巫术失落,故而由家师携卷出逃。家师见我是个女孩,且自幼从医,是以以《九嶷医经》相传。”
她这番话虽说的云里雾里,却有三分在理。易昭寒见戴尔王眼中仍有犹疑,便道:“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她扬手,捻诀道:“天地道阴阳,太山一毫芒,我心若千斤,何惧滔天浪?天赦我等,护我心神,如静如定,如去如无。起!”
千斤定施罢,女孩自腰上抽出那把苏晓赠的匕首,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心道:苏晓啊苏晓,你若是知道我第一次用这把刀竟是为了自残,该做何想呢?
易昭寒撩起袖子,刀子的寒光在女孩无暇的玉臂上缓缓滑过。
她下手极重,自大臂起至手腕,两尺长的口子,皮开肉绽。
易昭寒却面不改色。千斤定好就好在不仅护人心脉,且护人心神,如此一刀下来鲜血淋漓,却半点痛感也无。
饶是惯于刀尖舔血的武人看了,也不忍蹙眉。那姓苏的使者更是脸白如纸,他右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像是怕自己会突然失控一跃而起。
“清风蹑指尖,朝露集此掌,驭仙草之魂,散沉疴种种。此间云水,凝于我心。吾愿以心相佐,但求此身无恙,弥万万缝隙,止千千血流。愈!”女孩声音又轻又缓,指尖在伤口处反复盘桓,那血流如同渐渐凝固了一般,几遍止血术施下来,竟已经不见半滴血淌下。
易昭寒并不停手,扬手又是一道生肌术:“沉香细数,清风不赦,请奉御神,凝息碧血。尔时神谕,白毫相光,照吾万千伤痕。心清神清,愈!”
众人屏息凝神,看着眼前这少女妙手回春,心中都是惊叹:难怪代代医仙都出自九嶷山,原是这巫医之术实在是常人之力难以望其项背。
女孩剑指沿着伤口自下而上缓缓走了一遍,那翻开的皮肉竟如同绞合的锁链一般不可思议的缝合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疤。乍一看去,倒像是十几年前的旧伤。
“世子天资聪颖,千金之体,小女请王上三思。”易昭寒拜倒在地。
“雷曼尼虽是世子,也是戴尔的世子,便是为戴尔死了,也是死得其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若是为他一人而毁了戴尔盛世前程,却是千古罪人了。”
“恕小女妄言一句,瑝天也并非七主的瑝天,而是所有怀有和平盛世理想的人的瑝天。今日王上杀的了一个斩毅一个苏敕勒,明日还会有百个千个山主和世主,试问王上可杀的尽天下人心!”
她跪伏在地上,声音像是从整个人的身体里爆发出来,戴尔王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瑝天这个满口仁义四处讨打的组织为什么能存活至今——这个组织里的人都是怀着坚定信念的疯子!
“小女只要看到战主和山主平安离开伊歌,便会治好世子的顽疾。”易昭寒并不兜圈子。一来是忧心师父和山主的处境,二来是因为青帝的使者,纵然他已不姓“卢”,却终究是小时候护过她让过她的大哥。
戴尔王在心底松了口气:到底是个孩子。若是她以此要挟他杀了青帝的使者与青国反目,只怕就真要他头疼了。
戴尔王回身与身后的老者低语两句,半刻后吩咐道:“古利达,去把长老们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不同于人族和巫民,周饶的当权者并不会受到神权的制约。因为在周饶看来,所有的周饶都是天神图兹的孩子,因此并没有类似于人族的神庙、巫族的九霄宫这样神权集中的机构。但是,周饶传承千年的长老会制度无疑在平衡周饶王室的权利上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
但凡国之大事,周饶王在做下决定后必须向长老会呈报,如果长老会中有八成长老持反对意见,那么王的决策就将被否决。
现在二十个长老都坐在长桌的两侧。
他们最老的已经八十余岁,最年轻的不过年近而立,身份也纷杂不一。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这些人都是整个戴尔最有名望的人或是最有名望的家族的代表。其中包括宴席间坐在戴尔王身后的那个老者和锻枪一道上首屈一指的舒格尔。
长老会几乎是一致通过了戴尔王的提议。戴尔王盼了这么多年总算盼来一线希望,这个时候若是谁反对一声,岂不是与断人子孙无异?这和当着戴尔王的面说要杀了他的独子差不到哪儿去。
但是论起由谁去办此事,众人登时诺诺,几个资历较长的长老默契的打起了太极。他们都是跟了伊林克几十年的长老了,对伊林克那喜怒无常的性子摸得极透。此番那小姑娘若是治好了世子那还好说,若是不能治好世子,又放走了瑝天,王上需对青帝和百姓有个交代,这“交代”八成要落在批准此事的长老会头上,而这个去释放瑝天的长老必是首当其冲。
这委实是个苦差事。
“咳咳,瑝天党徒狡猾至极,这两人又是二主,身负异能,咳咳,老朽年事已高,武力远不及当年,若是反被他二人制住,这丢了性命事小,丢了我戴尔的脸面事大……咳,齐兰长老,您曾统帅三军,功夫是我们中顶顶好的,依老朽看,这等大事,咳咳,是非你不可啊!”老人咳得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了。
“唉,承蒙凯尔姆拉长老高眼,可惜在下受之有愧啊!在下若不是因为年迈提不动剑了,也不会从一线退下来!您瞧,我这手如今抖的连筷子都握不稳,遑论提剑呢!这若说功夫,还是要数克拉长老啊!在下当年武力鼎盛之时,还被他空手夺剑啊!”老武士吐沫横飞的感叹号威势下,四下一片“有理”之声。
“那可是齐兰你折了腿的时候!若非你要我……”
戴尔王看着这事在众人间推来推去,心里冷笑:这群老狐狸!面上却还得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笑容。
“老朽去吧。”
众人向不起眼的一隅看去,一头白发的舒格尔站起身来,他看着戴尔王又道:“老朽与瑝天世主毕竟曾有同门长辈的情分,想来他不会对我如何。”
“咳咳,舒格尔长老既然与那瑝天有这份情分,那我等也就放心了……如此两全其美,不知诸位意见如何?”
众人皆点头附声,一时四下一片“甚好”的声音响起。
只有戴尔王没有说话,他看着舒格尔,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舒格尔长老,小女有一事相求!”易昭寒突然追了过来,她对着舒格尔抱袖长揖。
“孩子快别这样,老朽虽是你长辈,也受不起这等大礼。”舒格尔连忙上前托起她的双臂。
“小女所托甚大,当得大礼。”她回身向戴尔王道:“生人作死别,小女实难以堪受。恳请王上怜我年幼孤苦,允我在古拉达平台上目送家师与山主平安离去。”
女孩眼中已盈满了泪水。
“本王允了。”戴尔王看着易昭寒,心里也划过一声悲叹。
“昭寒为世子施术,本无甚牵挂,只是可惜若是有朝一日师父大婚,我却看不到了。”她自言自语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言罢不经意扫了一眼舒格尔。
舒格尔突然觉得心像是被按进了冷水一般窒息。好像那一道目光并不是来自一个天真木讷的少女,而是来自一个还魂索命的女鬼。
“昭寒请托舒格尔长老,待日后师父成婚之日,能在我坟头上一杯薄酒,便算是……我喝过师父的喜酒了。另有一事,我带来的那柄无锋剑已无用武之地,烦请舒格尔长老日后若有机会还给山主。”
她这吩咐后事一般的请托相当奇怪,听得众人云里雾里。
只有舒格尔明白。
他目光如炬的看着易昭寒道:“老朽定不负姑娘所托。”他眼里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愤怒,老人转身大步而去,像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多留。
“易昭寒那小姑娘呢?”走到伊歌的侧门前,山主压低了声音问了舒格尔一句。
舒格尔面色一沉道:“她先得了风声,已出去了,在前面岔路口等我们。”
山主瞟了眼两侧护送的侍卫,按捺住心里的不解,没有再多话。这些凶名卓著的伊歌侍卫个个身披火铜铠甲,整张脸也罩在漆黑的头盔里。虽看不到他们的神色,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却能让人想象的来那些盔甲下是怎样一张张冰冷严肃的面容。
半个时辰前山主还被关在阴冷潮湿的地牢里,而如今他和战主不仅得以大摇大摆的离开伊歌,连袭影剑和承影剑都物归原主。对这一切匪夷所思的变故,舒格尔只是离开地牢里低声警醒了句“噤声”。
对此斩毅能想得到的解释只有一个:舒格尔是私放了他们。这让他百感交集。
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百尺高的祭坛上,盈盈拜倒的少女。
“易昭寒恭送师父。”女孩向着斩毅那遥不可及的背景连磕了三个响头。
山底国都里独有的阴沉风声像是一支悠远绵长的挽歌。易昭寒长身而立,冷风灌满了她的长袍,在这个傲然矗立的祭坛上,留给她伤怀的时间,也只有这一刹。
“古柳秋风山如故,杯酒虚席人难聚。断鸿声里长天幕,天上人间凭阑处。”易昭寒仰起头自吟道。
片刻,她回身,神色已清淡如水。
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去做。
“王上,昭寒请与世子看诊。”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