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谁死了?”

    喻天年无法从魂不守舍的阿玄那里得到答案,只得捡起手机,刚拿在手中就有电话进来。

    一个归属地为N市的陌生号码不断闪动,阿玄神情依然恍惚,却条件反射一般往反方向躲了一下。喻天年拧着眉接了,还没放到耳边,尖利的女声就刺入耳膜:“杀人犯!贱货!凶手……”

    不等那边儿再发挥,喻天年匆匆挂断,再去看阿玄,已经整个儿缩了起来,手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似的,又冷又硬。喻天年握着想暖热他,却觉得自己也跟着他在变冷。

    而另一只手里,手机不停地在震,电话接连被挂断后,便是一条又一条的消息进来,都是来自那个号码的辱骂。

    喻天年看着阿玄,试探着捉他的手指去解锁,阿玄没有反抗。屏幕亮起来后,喻天年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是XX局官员今早跳楼自杀,当场身亡的新闻。照片里的空地上只有一小滩血,但配在这样一条新闻下看起来就会觉得很不舒服。

    官员,有老婆孩子,性爱视频曝光……所有的关键信息喻天年早已知道,只是那时他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此时再想这些信息就不一样了。

    那样的人有了这样的污点,这辈子在那条路上也就走到头了,何况喻天年还记得网上说他贫苦出身,两手空空考来N市读书,能“年轻有为”,他那同样做官的丈人起的作用可想而知。他要是犯些别的错误,哪怕同样的事情换个女的,恐怕也不会没有转圜的余地,偏偏这个……

    跳楼这个结果,在喻天年看来,甚至根本算不上意外。

    但对阿玄来说,因果却不是这样算的。

    他就像一个坏了的机器娃娃,漏着电,呆滞得哆嗦着,嘴角一抽一抽,话说得断断续续,声音非常低,还被雷劈过一样分着岔,喻天年只能听清很多个“他”。

    “你说什么?”喻天年拧着眉问。刚刚的好心情全都没了,语气冷硬得吓了路过的服务员一跳。

    可阿玄没回答,连眼皮也没抬一抬。他没听见,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人的一跳,像是跳在了阿玄身上,直接将他砸成了一堆散落的破铜烂铁,就连被喻天年带回房间也不知道,始终没回过神,肌肉僵硬得完全没有表情,偶尔过电似的浑身痉挛一阵儿。一张脸狼狈至极,写满了“心如死灰”。

    喻天年看着他,先是心疼,再是疑惑,之后是怒极,但到了最后,这些情绪竟然都没有了,剩下的是冰冰凉凉白茫茫的一片,像梦里的荒原。

    死一个炮友,甚至死一个普通朋友,是不会带给人这样毁灭一般的打击的。

    喻天年情感匮乏,“死亡”于他只是个词汇,落在谁身上也不会让他感到痛苦,哪怕是父母,或是当年那位老师。他此刻唯一不敢想的离别,是让他“出生”的阿玄。所以,阿玄不能接受官员的死亡,是因为——

    阿玄爱那官员。

    这是喻天年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所以他愿意陪他玩SM,愿意让他拍,哪怕他有老婆孩子也愿意,甚至还愿意——替他去死。

    阿玄稍微回过劲儿来了,逐渐开始吸溜鼻涕,然后涌出泪水,呜咽里有了能让人听得到的声音:“我死才对啊……他不是过得好好的吗……他有女儿啊……他女儿还那么小他怎么舍得呀……该我死的啊……”

    他就那样哭了很久,与以往的任何一次哭泣都不一样,仿佛要把心肝脾胃肾都哭出来,也把喻天年的心肝脾胃肾都哭成了渣。

    喻天年自救一般轻拍阿玄的翅膀,想要止住哭泣:“睡会儿吧……睡一会儿就好了……睡吧……”

    他已筋疲力尽了,喉头像狂奔过两小时一样又干又涩,带着丝丝腥甜,此时只想好好歇一会儿,安静地坐一会儿,让不知道跳到哪里去的心脏归归位。

    可阿玄不肯放过他。

    在他的抚慰下,阿玄反而像忽然被惊醒了,猛然抓住他的手,仓惶道:“我不睡,我不要睡!”

    喻天年竭力压着情绪,长出一口气:“那喝点儿水吧,我去给你拿。”

    他想逃开,哪怕一秒 ,哪怕一米。

    谁知腰竟被阿玄从后紧紧箍住了,那小孩儿打着颤道:“你别走……你别走……”

    喻天年扒腰上的手,却怎么也扒不开,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只觉得力气全部耗尽了,连手指都软得再也动不了,声音低得只剩气流,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不走干什么?”

    “干我!”他想不到阿玄居然会急切地跪起身,死水一样的眸子里重新闪出一簇小火苗来,“爸爸你操我,操我!”

    突如其来的直白求欢毫无缘由,喻天年又惊又怒,千万种情绪层层叠叠得爆开,在那一瞬间简直要把他的眼球胀破。

    “你说什么?!”他狠狠抠掉阿玄的手,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只觉那红肿着眼睛的人陌生得无法直视。

    那孩子总是疯疯癫癫没心没肺,无法否认,他的魅力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的疯癫,那像是明知有毒还令人不自觉要迎上去品尝的致命诱惑。可喻天年偏偏最讨厌他最大的吸引力,因为喻天年知道,他的疯癫都是玩笑,是镜中虚幻,是逼真外壳,只能让他无数次为之失落愤怒,却无法靠近,无法触摸。

    然而眼前的阿玄不再是不咸不淡地要再找别人来一起玩的样子,不再是不冷不热地问他是否爱上他的样子,不再是头也不回地离开,摇身一变,成为小恶魔,他要买他就来卖,被侮辱也无所谓,被折腾得差点送命也无所谓的样子……

    镜子碎了,外壳碎了,喻天年面对过一次次的柔软的冷漠已经碎得连渣也找不到了,此刻的阿玄才是真的。他把柔嫩的心从保险柜里拿出来,从高处抛落,任它沾满泥土,在血泊里痛苦地翻滚着。

    为了别人。

    喻天年钉在原地大口大口喘着气,给了阿玄抓到他裤子的机会,长裤瞬间落地,内裤也被扯到了大腿,性器立马被含住了。

    如疾风暴雨,阿玄极端的焦渴早已超过了情欲的范畴,那在喻天年看来,像极了一条饿狠了的流浪狗好不容易才碰到只垃圾桶,拼命翻找,但凡有点儿食物残渣都如获至宝般咬住不放。

    而他就是这只垃圾桶。

    饿红眼的小狗紧紧搂着他,呜咽着连两个囊袋也想吞下,口水洇湿卡在腿间的布料,被推开脑袋,坐立不稳差点儿栽下床也毫不在意,一边片刻不停地试图重新把东西叼回口中,一边胡乱扒掉自己的裤子,撅高小屁股竭力摇晃着。

    “你到底发他妈什么疯!”喻天年再也忍不住,扯着阿玄的头发将他扔开,提上裤子,“不是爱死他了?那根屌那么牛逼,现在还没凉透呢你怎么就要舔别的了?你就那么贱?”

    阿玄晕头转向,落水一样拼命伸手抓,怎么也抓不到,声音抖得快要听不清:“爸爸求你了……求你了爸爸……”

    “别他妈瞎喊,你爸爸摔成肉泥了,你欠操就跟着他去找操!”

    门被大力甩上,阿玄颓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