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撒术轻松得太早,被喻天年的忽然袭击迎面砸到,差点乱了阵脚,勉力定了定心神才轻笑出一声,问:“怎么?他的身体,你该最清楚啊。”

    喻天年:……

    “我是说他有……比如说精神方面的——”

    “你说他有病?”

    “我不是……”喻天年本能地否认,可他再想解释清楚的时候便自觉说不出话了。精神方面的问题的确是疾病,而且他甚至觉得撒术也有相同的问题,他怀疑他们家遗传了某种少见的潜伏性的精神疾病。

    这是喻天年离奇的灵感乍现,今天早些使他隐痛的那根小针是撒术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们的事根本不会影响你”。

    这话乍一听再正常不过,毕竟性爱视频流传甚广,还有人命牵扯进来,名誉前途自不必说,负罪感也够人消化漫长余生。姐姐为了安慰弟弟自欺欺人,让弟弟不要担心这事造成的这些影响,合情合理。

    可如果是这个意思的话,句式未免选用得太蹩脚,何况撒术当时说得言之凿凿,像是在隔空把这句话放进阿玄的脑袋里,再用脑壳将其封死。如果说只是自欺欺人的安慰,未免太过,显得虚假又愚蠢,不仅无法抚慰人心,反而让人不适。

    除非这一切真得不会对阿玄造成“影响”,什么名誉前途,那对姐弟根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喻天年对他们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全无头绪,可他感觉得到,在姐姐看来,最近这些狗屁倒灶与其说是会影响阿玄,倒不如说是会“刺激”阿玄。而阿玄也的确会受到“刺激”,在岩溪那夜就是证明,阿玄很害怕,被“刺激”的后果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他顿了顿,问:“姐姐,阿玄有病吗?”

    “……如果他有呢?”撒术隔了很久才开口,冷如冰霜。

    男人是如此敏锐,让撒术意识到他如今取得的成就和过着的平淡生活只是限于他此前几乎从未与人亲密无间过,但凡他愿意与人相交,他会洞察人心。而他的这项天赋,正在与阿玄的耳鬓厮磨中日渐苏醒。说来可笑,他最卓绝的优点,却是他最不适合阿玄的一点。

    “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他才好,我很不擅长这个……”喻天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长处,反而是不想在姐姐面前“露短”,只因为从来没有藏着掖着的习惯才把一切想法坦诚出来,“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也不知道他害怕什么……”

    “他没有告诉过你吗?”

    “他……他想要我看着他,绑着他……”

    “那就看着他,绑着他。”

    “可是——”

    “他说想要的,一定就是他想要的,他不会骗你。”

    “……我知道,”阿玄的确不会骗他,阿玄从没有骗过他,阿玄只是什么也不告诉他。喻天年苦笑,说,“姐姐,我是有点害怕。”

    那头几秒钟没有声响,就在喻天年开始不安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的时候,撒术的声音传了过来,经过信号解析重塑,显得比真声柔软些许,她说:“可阿玄说你不会害怕。”

    *

    喻天年以前的确不会害怕,他从没意识到,此时回想才惊觉,最近一两个月的恐惧竟比过去的三十几年还多。喻天年看着眼前露在被子外的半张睡脸,气明明这些恐惧都是因为这小孩,小孩反倒会去替他跟人吹牛。不省心的小东西为什么觉得他从来不害怕?他是不是就喜欢他“不害怕”?可他怕了怎么办?喻天年胡思乱想着,上身不自觉趴了下来,头挨着阿玄,任他灼热潮湿的呼吸洒在皮肤上。

    “嗯?”阿玄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下意识先伸臂搂住了他的脖子,“爸爸……要睡吗?”

    “嗯。”喻天年上床躺好,把阿玄拢进怀里,嗅他身上的味道。

    “要做吗?”阿玄齉着鼻子问。

    “你在发烧。”喻天年额头贴上阿玄的,温度还有一点点高。呼吸间气息交错,温度也有一点点高。

    阿玄烧红的眼眸微垂,慢慢地找到喻天年的嘴唇,吻上去,大概是还有些晕,亲得慢吞吞晃悠悠,嘴唇有些起皮,蹭得人痒痒。他含混地说:“听说发烧的时候很舒服。”

    “嗯?”

    “试试吗爸爸?”

    小孩儿勾引喻天年,嘴馋得连润滑扩张都等不及便积极催促,喻天年只好给他舔湿,草草伸入手指动两下就换性器进去。肠道里温度果然比平时更高,未经开拓紧得一塌糊涂,像个熔炉,使喻天年觉得自己的正在从阴茎熔化,与这个地方熔为一体。

    而低烧的孩子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昏沉中。头并不沉重,反而轻得像脱离了身体,眼前的一切都被羽化过边缘,色彩也像朦胧的梦境,如同吸食了鸦片。他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双手,紧紧抠着身后男人的腰,不允许他离得太远,他要他始终有一部分埋在自己的身体里。而那男人同样也握着他的腰,两双手臂倾尽全力使两具身体不断狠狠相撞,像电影里两辆全速撞向对方的赛车,车手知道他们将一同上天堂。

    很快,他们相连的地方溅出水来,咕叽咕叽的水声几乎响过了小腹和臀肉紧贴又分开的声音。阿玄从来想象不到自己的身体里有那么多水,他甚至错觉自己是在用那儿尿尿。而他的喉咙却干涩得让停不下的吟叫一度只有气音。每一次身后的男人都搬过他的脸,强势地用舌头顶入他口腔深处,拿自己的津液滋润他。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呐喊着舒服,竟分不清最舒服的地方究竟是哪里,直到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阿玄嘶哑地长鸣,很久才止住挛动,那一波猛烈袭击使他觉得精液全都直接喷进了他的心脏和大脑里。他很高兴,那样可能连血管里流的血都会更接近喻天年的,那就太好了。他实在太喜欢喻天年,喜欢到想在他的沉默宇宙中做一粒尘埃,经过的风是他,摇摆的花是他,滴落的雨是他,玩闹的动物还是他,每一颗星球是他,空气是他,连自己都是他。

    *

    被迫放假其实也很好,正是夏日好时节,阳光透过树影见缝插针地照进屋里,斑驳明亮,还带进来了小区孩子们的笑闹。暑期将至了,他们整天闹腾,有几个嗓门大续航久的更是让全小区头痛欲裂。

    阿玄最近总在窗前看孩子们嬉闹玩耍,并不说话,喻天年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好几天也没做反应,任他懒洋洋一坐一天,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

    虽然有心事,但其实阿玄状态还好,经历上次那一闹,他反倒更放松了一些。喻天年稍感安心,希望他能越来越轻松,所以又舍不得提他不想提的事了。

    上次与撒术的那通电话最终只以撒术让他等阿玄自己对他说明一切来结束,她说:“阿玄很在意你,他会愿意告诉你的,可你必须等他亲口说才行,你要相信他。”

    喻天年还要再说什么,她就挂断了,之后倒还是偶尔与他们联系,只是那天单独聊到的内容绝口不提,就像从没发生过。

    喻天年看着阿玄猫似地在飘窗上敞着肚皮晒太阳的模样,问:“想和他们一起玩吗?”

    “我才不要和他们一起玩,”阿玄笑得贱兮兮,道,“我有更好玩的。”

    他们于是又玩了一会儿更好玩的,只是玩完后见阿玄还在往窗外望,喻天年到底还是问:“想去看她吗?”

    阿玄闻声回头,眼眸亮亮的,但片刻间又想起来自己答应过的事,于是睫毛忽闪忽闪,抠着手指头东张西望:“谁?想看谁?哪个她?”

    喻天年静静看他,不用两秒就让他潦草的伪装分崩离析了,低下头道:“我知道的,我不去看。跟我没关系。”

    谁知又听喻天年说:“你实在想去,也不是不行。”

    阿玄怀疑自己听错了,又忽闪着睫毛望向喻天年。他的目光近乎慈爱,使阿玄觉得自己在被目光轻拍头顶。

    “姐姐不让我去呀。”阿玄提醒道,其实已经不自觉站起身来了。

    喻天年说:“没关系,我陪着你。”

    他偶尔还是会同撒术有单独的联络,前几天就早把这事说了,撒术给了他地址,只回道:“你看好他。”

    话是这么说,其实阿玄很懂事,明明很着急,却还是耐住了性子,主动跑去翻衣箱,专找低调素色的宽松衣物,一件件飞快换上,反复问:“怎么样?能认得出我吗?”

    他每次都得到肯定回答,最后耐不住了,鼻子喷气,说:“不对不对,你每天看我,又摸我又闻我,怎么你都能认出来,我不听你的。”

    喻天年笑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