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穿越小说 > 男友力爆表攻×禁欲美人受(高H) > 正文 浅尝辄止地轻轻点了点他的舌尖
    第八章(上)

    第八章(上)

    赵柏用手拂掉了不明鼓起物上面的花瓣,出乎他意料,他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残肢断臂——尸体被嫌犯以一种更加恶劣的方式分割了。

    头部下面是一滩血肉混杂的泥泞物,几根人骨从中穿过,直直地横在尸体中心,勉勉强强地支撑着已不成人形的身体。骨头上则挂着被削成细长片状的人体肌肉以及各种已无法辨认的人体组织。

    赵柏倒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手从尸体上拿开,在尽量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缓慢地后退了几步。

    地上的花瓣因他的走动而微微飘起,移动几厘米后又悄然落到血泊里。

    满屋温暖的橘黄色与中间的猩红色一同冲击着赵柏的视网膜。他想深呼吸,但吸进的只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于是他只得退到门边。

    从远处看,梁桓被割碎的尸体片叠在一起,竟像是一朵盛开的巨大的金盏菊。

    “怎么了,赵队?”宋佳见赵柏刚进了门,此时却又退回了门口,便探进头来想要看看屋里到底是什么,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

    “咦,里面有什么?”小刘见宋佳反应激烈,便也走上前来。

    宋姐宋佳眼疾手快,“啪”的一下蒙住了小刘的眼睛。

    “宋姐……宋姐?姐你干什么……”

    宋佳干呕了两声,声音含混不清:“小孩就别看了。”

    “我不是小孩!哎呀宋姐你别这样!赵队?赵队呢?”

    “小刘,你去给外勤组打个电话,”赵柏把小刘推了出去,指指外面的小区入口,“就站那,等他们过来以后把他们领到现场。”

    说罢赵柏还顺手拍了拍小刘的肩膀,留他一个人站在路中间一脸茫然,自己则转身走了回去。

    门关着,原本站在门口的宋佳和简杨此时应该已经进了门。赵柏推门进去,看到了站在门口不动的宋佳。

    “平常没见你多关心他,这时候怎么突然开始护着他了?”赵柏随口说了两句闲话,意在缓解屋里人的紧张情绪。

    宋佳听后“扑哧”一笑,答道:“队里好不容易来个嫩点的实习生,签卖身契之前可别给吓跑了。”

    赵柏扶额,想笑又笑不出,只得板着一张脸,道:“外勤组来这还要一段时间,先找找有没有值得在意的东西。”

    宋佳点点头,戴上口罩和手套,走进屋子,开始勘查尸体周围。

    赵柏也走了进去,正寻思着自家宝贝去哪了,就看到了正蹲在尸体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骨头上搭着的一块块碎片的简杨。

    赵柏径直走到简杨身旁,和他一样蹲下,给他递了一个口罩。

    简杨没有接,仿佛面前这具尸体上有什么能让他看得出神入化的东西。片刻,他拿出一个镊子,轻轻地把一块被削掉的湿哒哒的肌肉碎片从布满血丝的骨头上面夹了出来。

    “嫌犯手法娴熟,心理素质过硬,”简杨的目光锁定在肌肉断裂处,边思考边缓缓道,“行刀间没有丝毫犹豫,力求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最完美的分尸。”

    简杨顿了顿,把镊子上的碎块又轻轻地放了回去,“并且,分割下来的碎片的摆放错落有致,明显是作案人在经过精心设计后再精密地实行了计划。”

    “你想说作案人是相关专业的从业者?”赵柏顺着他的话问。

    简杨看了赵柏一眼,眨眨眼睛,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地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

    “也可能是曾经作过类似案件的人。”简杨斟酌了许久,才抛出这样一句模糊的回答。他的头向旁边低了低,似话中有话。

    赵柏眯了眯眼睛。

    “值得注意的是,凶手杀害梁桓并不出于仇恨。”在赵柏开口追问之前,简杨就岔开了话题,“房间内的金盏花瓣,以及围绕花瓣所进行的一系列现场布置,都表明了凶手在行凶时的冷静、谨慎与一丝不苟——这是普通的仇杀者所不具备的心理状态。”

    “作案人是以杀人和制造混乱为乐的精神变态者。”赵柏起身,目光落在梁桓死前的扭曲的面孔上,“行事作风和昨晚我所追捕那名嫌犯相似。这两起乃至于之前的案件都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因为——”

    “——花还是新鲜的。”赵柏低下头,拾起一片仍未被踩碎的花瓣,“之前被害的李莉和邵明死前身上都带着这种花。嫌犯不知为何,对金盏花有着近乎偏执的喜爱。”

    简杨合上眼睛,又缓缓睁开,低声道:“对他来说,‘死亡’是与‘艺术品’等同的事物,而‘金盏花’则相当于画布底端的签名,是彰显身份与地位的一种方式。”

    “艺术品”三个字成功地让赵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实在是无法从杀人这样一件令人作呕的事情中体会到丝毫的美感。

    “赵队!”宋佳的声音突然响起。

    赵柏和简杨同时看向了声源方向。只见宋佳正拿着一台手提电脑,向赵柏走来。

    “我在卧室找到的,应该是梁桓的。”宋佳刻意绕过屋子中央那滩尸体,走到桌子旁把笔记本平放下,“没有灰尘,很干净,有近期使用过的痕迹。我试着开了机,可惜有密码我进不去系统。”

    赵柏点点头:“等技术科外勤来了叫他们破解。”

    “赵队,人到了!”门外传来小刘的声音,“里面到底有啥?我看了也不会怎么样吧?”

    “赵三,听说又有新尸体了?”陈斌一脸兴奋地推开了门,见赵柏和简杨都在,便想习惯性地调侃两句,但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扭曲变形的尸体直接就让他把话都噎回了嗓子里。

    “这可真……”陈斌把着门框,硬生生地把身后拼命向里探头的小刘卡在外面,眼球转了转,想了半天终于吐出了三个字,“艺术啊!”

    赵柏按了按太阳穴,此时只想给陈斌两巴掌,但无奈时间紧迫,便只是瞪了他几眼,就对他身后的小刘说:“小刘,你一个实习生就别瞎掺和了,回局里把梁桓的档案都调出来,挑重点汇报给我。”

    “哎,好。”小刘口头上应了下来,眼睛却还在时不时地向屋里瞟。

    “快去,限一小时之内完成任务!”

    小刘终于一溜烟跑了。

    此时后面跟着的几个人才走进了屋子里,各自拿出工具干该干的事。陈斌一脸兴致盎然地走到尸体跟前,首先低下身子看了看被削碎的尸体块。

    “这刀法,几十年都不一定见得到一回。等我想想,古代好像有个词叫……‘凌迟’?”

    说罢,他又把目光集中在梁桓的脑袋上,用手扒了扒死者的口腔,又迅速地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结论:“不对,死因是氰化物中毒,整个死亡过程不超过5分钟,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凌迟’。”

    赵柏和简杨交换了一下目光。

    宋佳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也就是说凶手先把人毒死,然后又神经病似的把人剁了?”

    陈斌抿了抿嘴唇,点点头。

    “死亡时间?”赵柏问道。

    陈斌掀开死者的眼皮,观察了几秒,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带着滴管的小瓶子,拔下盖子,滴到了死者的眼睛里。

    “四个小时以上,不超过六个小时,具体时间要抬回去解剖。”

    赵柏看了一眼手表:“那就是凌晨两点到四点左右。”

    然后他又仔细地扫视了一下屋内的各个物品,最终把目光停留在桌上的两个瓷杯上。

    既然是下毒,那么就有可能是以饮用水为媒介的。整个屋子里面能盛水的只有桌子上的水杯,而且重点是——水杯有两个。

    这也就代表死者在死亡时,身边可能是有人的,而这个人更有可能是死者的客人。

    “小王,”赵柏转身,叫了一声正蹲在地上专心对着地面拍照的警员,“脚印看过了吗?”

    “等一下,”小王起身,把相机拿到面前仔细看了看,又走到门厅把照片和鞋柜里的鞋对比了一下,才谨慎地答道,“现场有两种明显的足迹,分别和这个家里的两双拖鞋相吻合。其中一种足迹遍布整个房间,另一种则从门厅延伸到客厅,然后一直到窗边才消失。”

    “也就是说凶手是从正门进来,从窗户逃走的。”赵柏思考道。

    “而且凶手是死者所熟识的人。”简杨接上赵柏的话,“否则死者不会毫无防备地给凶手开门,邀请他进来,再给他倒一杯水。”

    “他有门不走,干嘛要跳窗户呢?”宋佳百忙之中插了句话,“果然变态的脑子都有问题。”

    赵柏看了一眼简杨,发现简杨也在看他。

    “有可能是因为他在分完尸之后,门已经不能走了。”赵柏的目光在门和窗户之间游转,“至于不能从门走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警察在外面敲门。也就是说,我们到这里的前几分钟,凶手都还在屋子里面。”

    他又把目光落在已经遭受了陈斌的二次折磨的尸体上,“我进来的时候血还在流——这也说明了梁桓刚刚被分尸不久。”

    “小彭!”赵柏喊了一声。

    “哎,啥事?”

    “把桌上的两个杯子拿回去,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指纹和唇印。”

    “好。”

    小彭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把两个杯子装进袋子里包好,贴上标签放进了箱子里。

    “赵队,”技术科的一名警员转头对赵柏说,“笔记本设的是BIOS密码,在这没法破解,得拿回去拆机。急吗?急的话我先回局里把这活干了。”

    “去吧。”赵柏摆摆手道,“有进展就马上给我打电话。”

    技术小哥应了一声,拎着电脑走了。

    “至于这名‘客人’的身份,首先顾锦波是可以排除的,因为他在我们敲门的时候就已经被带上了警车。”简杨走到赵柏身旁,“其次则要考虑梁桓的关系网,他所熟识的人之中就有嫌疑人。”

    “说到顾锦波,我们之所以会找到梁桓的家里,还是因为他从嘴里吐出了‘梁桓’这个名字。”赵柏顺势拉上简杨的手臂,“你还记得他说的话吗?他说梁桓把他给算计了。”

    “‘算计’多半是指那通打给我的报警电话。”赵柏想和简杨贴得更近一些,不料被他微微侧身躲开。

    赵柏的反应就是又使了点劲拉了一下简杨,强行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梁桓用某种方法,使用顾锦波的号码拨到我的手机上,再放一段意义不明的录音让我听。这也是电话里的顾锦波不回答我的问题的原因。”

    “然后我就会想尽办法查出顾锦波手机号所在的位置,然后调动警力赶过去。”

    “问题是,根据方才的结论,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梁桓已经死了。”简杨或许是觉得赵柏的行为幼稚至极,就没再躲他,任由他拉着,“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引你过去的人并不是梁桓,而是凶手。”

    简杨又思索了一下,客观分析道:“这个做法虽有风险,但是可以保证凶手在行凶完成之前不会有警察过去打扰。”

    “顾锦波还提到了梁桓的‘电脑’,”赵柏心里得到了一点小小的满足,对身旁顺从的自家宝贝笑了笑,继续道,“所以梁桓那台设了BIOS密码的笔记本里一定会有关键的线索,可能是关于早上那通伪造号码的电话的。如果进一步将可能性按最合理的逻辑来串连的话,那台电脑上甚至会留下昨晚电视台被黑客入侵的痕迹。”

    “你觉得昨晚制造恐慌的人是梁桓?”简杨轻声问道。

    “只是猜测,”赵柏松开简杨的手臂,耸耸肩,“他是目前所有嫌疑人中最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人,正确与否要等到密码破解后才能揭晓。”

    此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赵柏按下了接听键。

    “赵队,梁桓的档案调出来了!”电话另一边传来小刘活力满溢的声音,“1988年出生于……”

    “说重点。”

    “噢,好好好!他是在福利院长大的,父母身份至今不明,从6岁开始就在接受一位社会爱心人士通过基金会提供的资助,每年100万。这笔资助在他16岁时就停止了,现在他靠着这十年来节约下来的余款生活。”

    赵柏无言地看了一眼简杨——梁桓的情况与李莉何其相似!

    两起案子中,两个人生经历几乎一致的人,在几天内就相继失去了生命。这令人不禁心生怀疑。

    李莉和邵明背后的那位“爱心人士”究竟是谁?为什么他要为这两个失去父母的孩子提供资助?

    无论是谁,他都一定和这起案子有着不容忽视的关联。

    “小刘,去查那个资助人的名字,抓紧时间。”赵柏压低了声音。

    “哎?可是上回查的时候不就说基金会那边不配合,说什么跟他们没关系什么的……”

    “要什么章直接找沈局盖,就说查案需要。”

    “好,那我马上开车去……”

    “等会,别急,”赵柏在小刘挂电话之前叫住了他,“你去之前先找几个人到鸿志二中跑一趟,把跟梁桓同宿舍的那个叫‘方展’的学生带到市局,就说他目前有生命危险,警方希望他能暂时接受保护。”

    “没问题。”

    “你怀疑他有作案的可能性?”简杨见赵柏挂了电话,便走上前去问道。

    “毕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赵柏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况且方展作为梁桓的‘熟人’,嫌疑反而是非常大的。”

    赵柏说罢便温柔地看了看简杨,揽上他的肩膀带着他往门口走。

    “宋佳,现场交给你。”赵柏边走边道,“我回先局里审审顾锦波,那小子肯定知道什么。至于简杨,你……”

    “有点事,”简杨却用力一挣,脱离了赵柏的控制,用墨色的眸子凝视着他,片刻缓缓合上,“先走了。”

    赵柏惊讶地看了一眼简杨。

    于情于理,赵柏都不能拒绝简杨这个临时离场的请求,毕竟简杨不是刑警队的警员,没有一直陪同调查的义务,所以他只得回道:

    “好,不过时间紧迫,我就不送你了,出门以后我给你打辆计程车。”

    赵柏把简杨送上计程车,关门之前还挠了挠简杨的掌心,快速地吻了一下他的眼睑。

    待简杨回过神来时,赵柏已经站在车外微笑着目送他远去。

    简杨墨眸眨了眨,嘴唇微微颤了一下,就别过头去没再看赵柏。

    赵柏站在路边,直到简杨坐的计程车消失在地平线上,才转身走回一辆警车旁,开车回了市局。

    “赵队!”一推门,之前提前回来的那名技术科警员就拿着梁桓的笔记本迎了上来,“密码破解了,但是屏幕上都是乱码。”

    “乱码?”赵柏皱了皱眉。

    “用这个电脑的人应该挺专业的,”警员按下开机键,给赵柏看了看黑色屏幕上铺满的一行行白色符号,“只要BIOS密码被暴力破解,系统就会自毁。”

    “能恢复吗?”赵柏问。

    “有可能可以恢复,但是……”警员面露难色。

    “行了,电脑放我办公桌上。”赵柏明白他的意思,不打算难为他,“你忙你的去吧。”

    警员低低地应了一声,把电脑放下,转身走了。

    赵柏坐下,点了根烟,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又是谁啊!大早上吵一回还不得!”刚一接通, 方凌黎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就传了过来。

    赵柏把手机拿远了以避免耳朵被摧残,待方凌黎撒完起床气,才慢悠悠地道:“小少爷,别睡了,看看都几点了,起来干活!”

    “赵哥?你又给我找什么麻烦事了?”方凌黎抱怨道。

    “有台电脑乱码了,你来趟市局。”赵柏抽了口烟。

    果不其然,电话另一边的人立马就炸毛了:“电脑乱码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让我修手机就算了,居然还让我修电脑?我是社工,社、工!不是售后维修工!”

    赵柏轻笑了一声:“电脑有可能是你昨天晚上那名‘社工’同行的,你确定你不来看一眼?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电话对面一阵沉寂。

    “别忘了把昨晚我给你的那两部手机带上,”赵柏加上一句,“你起得这么晚,昨天晚上忙的就是那个吧?数据恢复了就赶紧拿过来。”

    “我就不能晚上打游戏吗!”方凌黎似是被赵柏的话气到爆炸,最后爆发性地喊了一句,然后“啪”地挂断了。

    赵柏忍不住笑了几声,心想小孩子还真容易煽动,尤其是求胜心强的小孩。

    赵柏掐了烟,胳膊底下夹着电脑就走出了办公室。他把笔记本随便放在了一名警员桌子上,告诉警员过会等一个全身冒火的小朋友砸门进来之后,把电脑扔给那个小孩就行。

    然后赵柏就走到了审讯室旁边,透过单反玻璃看着审讯室里满脸焦急的顾锦波。

    “他都说什么了?”赵柏随口问了问身旁负责把顾锦波带回来的警员。

    警员拿起身旁桌子上的一叠记录,翻开一页,简明扼要地答道:

    “对于报假警这一点,顾锦波完全否认,并且一直强调是一个叫‘梁桓’的人冒用了他的电话号码。”

    赵柏点点头——这和他推测的一致,顾锦波说谎的可能性很小。

    “在我们问到刀子的用途时,顾锦波说那把刀是他父亲的收藏品,他在家里有时候会拿起来玩,这回临走前忘了放回柜子里了而已。”警员翻了翻记录,补充道,“青春期的男孩,会爱好这种‘酷酷’的冷兵器也不奇怪。”

    审讯室里的顾锦波正死死瞪着面前审问他的两名警察,嘴唇发抖,眼眶通红。

    赵柏按下麦克风键,轻轻敲了三下桌子,在屋里的两名警员走出来后,推门进了审讯室。

    “赵警官!”顾锦波一见赵柏进门,就如同见了救星一样,“我真的没报警!什么时候放我回家啊?”

    赵柏给了他一个标准化微笑,作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拉开椅子坐下,默默和急得满头大汗的顾锦波对视。

    “放心,不是你干的事我们也不会强扣你脑袋上。”赵柏翘起腿,双手交叉,略微俯视着顾锦波,声音在亲和中带着压迫感,“不过前提是你要积极主动地协助我们查清事情的真相,为此,你需要诚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

    顾锦波皱着眉,一时间说不出话,愣了一会,才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眼睛转了转,又被刺眼的灯光逼得将目光缩了回去。他谨慎地点点头,道:“你……问吧。问完可得让我出去透透气,这里边太闷了……”

    赵柏笑笑,翻开桌子上的审讯记录,先挑了几个已经被问过不下十次的问题,打乱一下顺序又把每个都重复着问了好几遍,直到把面前的小孩问得头昏脑涨黑白混乱连数字都不会数了之后,才突兀地抛出了一个新问题:

    “今天凌晨两点左右你在哪里?”

    “正要回家……哎不对,你说凌晨?凌晨当然在家睡觉了!”顾锦波原本正晕晕乎乎的,听清楚问题后猛地清醒过来,摆着手慌忙答道。

    赵柏放下记录册,把手肘抵在桌面上,目光咄咄逼人。

    顾锦波咽了咽口水,低下头,眼睛时不时地向上抬,偷偷瞄着赵柏。

    赵柏却对他温和地一笑,起身,拿起桌上的纸杯到饮水机旁,背对着顾锦波,接了杯水。

    顾锦波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别紧张,组织好语言,”赵柏把杯子放在顾锦波面前,用犀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重新说刚才那句话。”

    顾锦波一激灵,手里杯子里的水差点洒出来。

    “我……我……”顾锦波手指烦躁地挠着头发,眼睛不停地往门口偏,表情扭曲,最终抱头失声大喊,“我承认,我承认!我跳窗出去打团了!昨晚公会战我不得不去!”

    他又抬头,目光中带着哀求:“求求你别告诉我爸,他非得打死我不可!这事跟我那通不明不白的报警电话半点关系都没有!求你忘了吧……”

    赵柏起身,敛起笑容,冷冷地看着趴在桌子上的顾锦波。

    ——他在说谎。

    第九章(上)

    第九章(上)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学生。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会。”

    花香萦绕在四周,视野被一片无边无际的金黄色所霸占。一阵风吹过,带动花枝如海浪般层层翻滚。

    细细的雨点落在蜷曲的花瓣上,带得傲起的金盏微微垂头。当过路的人把花蕊踩到泥地里的时候,鞋上留下的却是香甜的花粉与晚秋冰冷的湿意。

    简杨抬起手臂,将发丝上几乎微不可见的雨滴拂落,指尖沾上清冽的秋水,轻轻沫开,暧昧的凉液在掌心蔓延。

    “李程,”简杨望着不远处正背对着他的身影,平静地叫出对方的名字,“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男子干笑了几声,随即缓缓转身。他抬起头来向附近最高建筑的最高层看了看。果然,一道几乎微不可见的反光仅仅闪了不到一秒,就消失在阴晦的日光中。

    ——那是狙击镜的反光。

    “我好像确实没有退路了。”中年男人笑了笑,把目光收回,以极慢的语速将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咙里磨出来,“不过按你们的‘规矩’,我应该还有一些短暂的时间。但是我没有值得牵挂的人,而你又恰巧站在这里,所以我决定将这段最后的时间赠予你,简杨。”

    简杨沉默,视线锁在李程身上,却无意回应。

    男人笑得文质彬彬:“你应该也有想问的事——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某个人。简同学,有什么问题尽快问吧。”

    简杨阖上眼睛,片刻,缓缓睁开,薄唇轻启:

    “你为什么要杀死李莉?”

    层层雨云遮天蔽日。

    “那个女孩不是我‘杀’的。”李程挑眉,从容笑道,“恰恰相反,我是一个慈善家,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帮了她一把,顺便给了她一些资助让她得以渡过难关。”

    简杨把手插在口袋里,沉默着听李程叙述。

    “后来她自立了,找到了不错的兼职。更让我欣慰的是,她开始偷偷地喜欢一个人。于是她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才能追到那个男孩。我看着她长大,自然而然地也就在关键时刻帮了她一把,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程眯起眼睛,似是正沉浸在回忆里,而后又微微低头,眉头皱起,声线降低:“只可惜好景不长。感情就好像一张薄纸一样,碰一下就碎了。她那个男朋友,好像叫‘邵明’对吧?听说他动手打了我的女孩,又对她放了狠话。”

    “当天晚上李莉来找我哭诉——毕竟我是除了邵明之外她唯一熟识的人。”李程又将嘴角勾起,“说起来,人心还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我只不过稍稍‘安慰’了她几句,她就义无反顾地往铁轨上跳,怎么拦也拦不住。”

    “那一瞬间真是太美妙了!”李程笑得猖狂,眯成缝的眼睛里露出陶醉的目光,“年轻的生命真正得以超脱,然后化作一滩血水,腐烂在浊世黑泥里。”

    简杨依旧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疯子,对他的一番激情演讲置若罔闻。

    “我还让我的另一个孩子提前装了摄像机,方便完完整整地把李莉最美的一瞬间录下来。我看了几十遍,你看过了吗?”李程向前探身,盯着简杨,双眼放光,“你当然看过了——因为我叫他把关于李莉的几个片段剪到一起,加了个滤镜,给全市人都放了几遍。可惜的是,没有几个人能真正领会到其中的艺术内涵。”

    “你怎么知道李莉一定会在惠路站自杀?”简杨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李程闻言,笑了:“我当然知道,惠路站是李莉向邵明表明心意的地方。”

    “邵明死亡的前一天,是你把他从市局接走的。”简杨思索道,“然后你像‘安慰’李莉一样‘安慰’他,把他也引上了绝路。”

    “对,我跟邵明说,我是李莉的资助人,也算是她半个父亲,李莉有东西拜托我给他,不过我暂时找不到了,就让他先回寝室等我的电话。”李程向旁边走了一小步,停下,对简杨紧跟着的目光回以微笑,“之后的事情你也应该能推断出。我在凌晨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让他来礼堂——当然我是不可能亲自去礼堂的。于是我只好和他多说一会话,说完之后,他就拿起了我提前放在座椅上的水果刀想要一了百了。”

    “但是把水果刀插进自己胸口并不容易。”简杨分析道,“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普通成年人在插入一厘米后就会因痛楚和恐惧而退却。更何况邵明只是一个17岁的学生。”

    “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一直以来最忠诚的孩子——”李程抬眼,温和地看着简杨,“梁桓。”

    “如果说世界上有‘天才’的话,那么梁桓大概就算是一个吧,无论是从智商上还是情商上来说。知恩图报,忠心不二,而且有专业级的知识与能力。”

    “无论我让他做什么,他都能出色地完成。甚至我在不经意间表示出我的‘推荐人选拔活动’陷入瓶颈之后,他就迅速地制定出了一个能打破僵局的计划。”李程嘴角上弯,面上呈现出一个诡笑,“我当然知道邵明那个怂小子不可能有自杀到底的决心,所以我让梁桓用吊灯帮了他一把。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头顶上的吊灯会准时准点地掉下来,砸在他背上,让他被自己手里的刀子一秒钟之内刺穿胸口。”

    “杰作,简直是杰作!你不这么觉得吗?”

    简杨却不为所动,微微向后移了一小步,继续叙述道:“然后你就把梁桓也变成了你的‘艺术品’,因为他是资助过的孩子,是你‘悉心照料的花朵’。你以‘慈善家’之名接近没有亲人的孩子,给他们以恩惠,最后让他们以生命来偿还。”

    “——这就是你从深蓝福利院走出来之后,获取高强度神经性刺激的来源。李程医生,在你赖以释放本性的据点被烧毁后,你就带着你的罪恶迈向了外面的世界。”

    李程望着简杨,不怒反笑。

    “简杨,你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李程张开双臂,笑得愈加明朗,“你是唯一一个能理解我至此的学生。”

    “不过说来也真是可惜,”李程瞥了一眼简杨,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如果其他学生都还活着的话,说不定能有比梁桓更加适合我的共犯,但是他们在十六年前都被烧死了。”

    李程缓缓抬眼,声音嘶哑,如吐着信子的蛇一样,目光紧紧黏着简杨。

    “——他们都被你,简杨,一把火烧死在了福利院里。”

    简杨合上眼睛。

    雨水顺着发丝滑到脸颊,最后滴落到卷曲的花瓣上。

    李程充满攻击性的目光让简杨紧张了起来。意识深处敲响了警报。他微微后退一步,睁开眼睛,冷冷地望着面前直立在雨中的心理医生。

    而医生却没有逼近,只是站在原地,自信地对着简杨笑了笑:

    “十六年前,深蓝福利院的那场火灾起因是厨房失火。事后调查中发现了引起火灾的电线,只是由于无法查明电线断掉的原因,并且当时所有可能接触到电线的厨房工作人员都已经在火灾中身亡,所以这起案子最终也就以‘意外’结案。”

    李程顿了顿,边观察着简杨的反应边继续道:

    “但是火灾发生的前一天晚上,一个瘦弱而不起眼的男孩偷偷溜进了厨房,拿刀子割掉了一段电线的绝缘层,而且还小心翼翼地把裸露的电线藏到了不易被发现的地方。”

    李程声线极低,目光带刺。

    “——那个男孩就是你,简杨。”

    简杨眼睑半合,唇角微微上勾,露出一个极不自然的轻笑。他挽起袖子,看了一眼腕表,而后又瞥了一眼李程,声音平静沉稳:“还有300秒。”

    李程像听笑话一样耸耸肩,嗤笑了两声。

    “决定是上面的人做下的,我只是按命令执行而已。”简杨重新把手插回风衣口袋里,视线与李程的目光相碰。

    “我知道。但他们选你为‘执行人’,其动机与目的未免太过明显。”李程微微点头,“你是感觉不到爱憎的,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杀意。无论我们怎样折磨你,你都不会有杀死其他人的念头,所以稍稍知道一点内幕的人都能推断出,你的行为必定是有人引导的。”

    李程直视着简杨,目光如炬:“从另一方面来讲,议会没有使用国家机器来以正常的程序处理深蓝福利院,而是通过引导你——一个8岁的孩子来对其进行烧毁,以此来掩盖所有的事实与证据。这就说明,福利院里除了我心血来潮时为各位小朋友们举办的‘生存游戏聚会’以外,还藏着更深层次的丑恶秘密。”

    “而这个秘密,则是你所依赖的那些人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公众得知的——甚至不惜以几百条生命为代价。”

    简杨沉默。

    “真是个小白痴,简杨。”李程皱皱眉,目光中流露出怜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副傻得无可救药的样子。你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替他们处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只有你会弄脏自己的手,而他们却可以坐在会议桌旁高枕无忧。”

    李程向简杨走近了一步,轻声呢喃道:“你知道最后等着你的会是什么吗?”

    雨滴如针,沥沥淅淅地落进泥土里。

    “与你无关。”简杨移开视线。

    李程似是被简杨这无可奈何的四个字给逗笑了。

    “与我无关?对,是与我无关。毕竟我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三百秒。”李程倏地转身,再次盯着简杨,道,“简杨,你没有善恶观念,但是你身边和你亲近的那些人呢?你的朋友,你现在的家人,他们知道你身上背着几百条人命之后,会怎么看你呢?”

    简杨不语。

    “那天晚上救了你的人就是沈局长吧?如果他知道他竭尽全力救下的孩子就是这场火灾的罪魁祸首的话,是什么感受?”李程观察着简杨的神情,试探性地进一步提问。

    简杨薄薄的双唇动了动,没有回答。他隔着雨帘望了望远处天地融合的界线,阴沉的天幕笼罩在灰黑的大地之上。

    “当然,你可以刻意远离他们,可以永远不告诉他们,但是,”李程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挑眉,声音陡然提高八度。他露出一个混杂着兴奋、得意与嘲弄的笑,“你将要与之朝夕相处的那个人呢?你和他上过床了吗?你有把握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你真实的一面和这个肮脏的秘密一同带进坟墓吗?”

    简杨瞳孔缩了缩,全身绷紧,满含敌意的目光射到李程不怀好意的笑脸上。

    而李程此时脸上的表情堪称是胜利的微笑。他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话语,似是在享受凌迟的愉悦:

    “更何况他还是个警察——一个敏锐多疑,又富有正义感的人民警察。他毕生的目标就是揭露真相,把像你这样罪孽深重的人送入监狱。”

    简杨依旧盯着面前的李程,似是要用目光把他的心脏烧穿。

    “别这么看着我,简同学。老师我只不过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而已。”李程见简杨动摇,便乘胜追击,“现在他的确喜欢你,把你捧在心尖上,当宝贝一样宠着护着。但是,感情是会随着时间而变质的。你越是欺瞒他,待他挖掘出真相的那一刻,他也就越愤怒。你想想,到时候他会怎么对待你?”

    李程眯起的眼睛里带上轻蔑,他俯视着面前正死死盯着他的人,居高临下:

    “垃圾就乖乖待在垃圾堆里。就算你费尽心思爬上来,被人玩厌了以后最终也只能像个破玩偶一样被丢进下水道。你没有可以被称之为‘人格’的内在,更没有对人性抱有幻想的资格,也永远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被爱。”

    “但是——”李程突然话锋一转,收起表情,转而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事情并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的。”

    简杨合上眼睛,微微低头,而后半垂着眼睑,不去听也不去回应。

    “还有十秒。”他抬眼瞥了一下李程,哑着嗓子,缓缓道。

    “时间过得真快。”李程轻声叹了口气,笑容却加深了,“老师只能送你到这了,接下来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那么——”

    高楼处的反光闪了闪。

    李程扯出一个狰狞的笑。

    “——地狱再会。”

    “啪!”的一声,血浆在面前炸裂开来,面前笑着的人应声而倒,诡笑凝固在李程的脸上。

    简杨瞳孔失焦了一瞬,随即便回过神来,墨眸闪了闪。他用袖子擦擦脸上黏腻的血点,僵硬地走到李程倒下的尸体旁。

    金橙色的花已被压扁,花瓣沾上腥血和湿泥。简杨戴上手套,开始机械性地翻找着尸体的各个口袋。他翻出了一个暗色的透明小药瓶,便拿起来轻轻晃了晃,看到药片在瓶子里翻倒后才默默将其放进口袋里。

    之后又把翻出来的一部手机、一颗弹头以及许多奇奇怪怪的小物件都一个个装进证物袋里,平铺在尸体还算干净的地方。直到他从死者上衣一个缝了一半的内口袋里掏出一把又细又薄的无柄刀,才停了下来。

    刀刃上还沾着几丝血迹——使用者并未来得及将其清理干净。简杨把小刀捧在手心里,怔怔地看着。

    ——事情并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的。

    雨点声敲击着耳膜。

    简杨像着了魔似的,悄悄把刀子滑到指尖,轻轻拿住。

    ——他是一个警察……

    听觉封闭。

    ——你越是欺瞒他……

    呼吸停止。

    ——他最终会把你丢进下水道里……

    眼前……

    “铃——铃——”

    一阵欢快的铃声突兀地打破寂静。简杨一惊,猛地吸了一口气,手指抖了抖。刀片掉了下去,没入漆黑的污泥里。

    简杨喘了口气,眸子闪了闪。他循着铃声找到来源——是他刚从李程口袋里翻出来的手机。

    简杨抿了抿嘴唇,没有接听。他对打给死者的电话没有兴趣,所以只是任由刺耳的铃声一次次作响。但是打电话的人不知为何,每次被超时自动挂断后都一秒不耽误地锲而不舍地再次打来。

    大概十多次以后,简杨终于被吵得心烦意乱,只得捡起装着手机的袋子,把这个烦人的物件拿出来,打开,按下接通键。

    电话另一边是熟悉的呼吸声。

    简杨张了张嘴,却闭上眼睛没有说话。电话对面的人也默契地保持缄默,只有雨声和汽车鸣笛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电话里传来手刹被拉起的“嘎啦”一声后,那个人才首先打破了寂静:

    “简杨,别站在雨里,车上开了暖风,过来,听话,你感冒了我还得照顾你。”

    赵柏把车开到花田旁的公路上时,看到的就是一片花海中正站在雨里一动不动,拿着手机但是不说话的简杨。

    于是他便先开了口,冲着不远处的简杨喊了几句。但对方就好像没听见一样,依旧直挺挺地站在花田中央。

    乌云层叠,远处传来阵阵雷声,雨势逐渐加大。天昏地暗,一场暴雨迫在眉睫。

    赵柏挂了电话,轻叹了一口气。他只得从车座后的网兜里抽出两把雨伞,开门下车,撑开一把手拿一把,眼睛盯着简杨,迈开步子走过去。

    “简杨!”他边喊边趟着泥水往前跑,“要下大雨了,过来!”

    这时正发着呆的人才如梦初醒般地缓缓转过身。

    简杨眼眶通红,脸上满是水珠,细碎的发丝湿漉漉的,风衣被淋了个透,全身的衣服都湿哒哒地紧贴在身上。

    “赵柏?”被冻得发紫的两片薄唇微微翕动。简杨眨眨眼睛,睫毛颤了颤,只看了一眼赵柏,就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自己身旁。

    这时赵柏才发现简杨站的地方旁边还躺着一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腥血已被雨水洗刷了下去,尸体的面容依稀可辨。赵柏倒抽了一口气,定睛看了看,立刻就认出了那张面孔。

    ——是李程。

    这就对了,赵柏想,用方展的手机拨过去的电话就应该是那个“慈善家”的。现在李程就死在面前,而简杨手里又拿了那名“慈善家”的手机,那么毫无疑问,策划并引发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幕后黑手就是李程。

    赵柏走到简杨面前,撑起伞递给他,自嘲般地笑笑,道:“没想到竟然被你抢先了。我早该预料到的,之前想杀你的人就是他。”

    简杨默默接过雨伞,又把目光移到了赵柏身上。

    被那一双漂亮的眸子凝视的感觉非常舒服,但赵柏无暇享受。他在愈发加大的雨势中牵起简杨的手,拉着他向车边走去。

    “不过人死了,你的任务应该也完成了。李程和李莉、邵明还有梁桓的案子都多多少少有点关联,所以他的尸体必须带回市局调查。”

    简杨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任赵柏拉着走。他手指冰凉,让赵柏不禁攥得越来越紧,恨不得把他揉进手心里。

    直到简杨开始用力甩着手腕,拼命地想要挣开赵柏的手指时,赵柏才意识到自己攥疼他了。

    于是赵柏赶忙放松了力道,给了简杨一个歉意的微笑,安抚性地按按他的手心,而后又不容拒绝地再次握紧。

    雨滴敲击伞面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两人走到车旁。简杨非常自觉地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赵柏则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张毯子,往简杨脑袋上一扔,就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盖上。”

    简杨抬眼,不说话,倒是又开始盯着赵柏看。

    赵柏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感觉今天的简杨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平日里冷冰冰的人突然开始不停地盯着他看,就好像他是什么奇珍异宝似的。

    于是他关了车门,试探性地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墨眸眨了眨,嘴唇动了动,似是欲言又止。简杨摇摇头,把赵柏扔来的毯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段时间。

    “你先别睡觉,回家以后再睡。”赵柏起了车,打开雨刷器。

    简杨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微微点头,片刻,从毯子下面伸出一只手,把一部手机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储物箱上。

    “李程的手机。里面有他和李莉、邵明、梁桓、方展、顾锦波的所有通话记录。”简杨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变了调,“从他身上还找到了一颗弹头和一把刀子。弹头我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不过刀子就是他分尸梁桓的时候用的那一把——上面还有血迹。”

    简杨顿了顿,似是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另外,李程死前也交代了一些事情,我录了音,提取出来之后给你。”

    赵柏有些惊讶,随即便笑了笑。

    然而简杨却避开赵柏的目光,低声道:

    “对不起。”

    赵柏闻言,不解地看了看简杨,满脑子疑惑,不禁问道:“跟我道什么歉?你这么帮我,我谢你还来不及。”

    简杨置若罔闻,重复道:“对不起。”

    赵柏无奈,又觉得两个人之间这种气氛实在是太过凝重,于是便尝试开开玩笑:“你非要道歉我也拦不住你,不过,道歉要同时奉上赔礼才算是有诚意。”

    他挑挑眉,用手指点了点嘴唇,暧昧地看着简杨:“宝贝,你欠了我什么来着?”

    墨眸流转,简杨凝视了赵柏几秒,片刻,把身上的毯子揭了下去,一只手撑在储物箱上,另一只手攀上赵柏的脖颈,快速地凑近,在赵柏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赵柏一个急刹车,差点撞马路牙子上。

    “咳咳,咱路上收敛点,”赵柏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车,扶额,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回去再亲,不然容易出车祸。”

    简杨不解地看着赵柏:“不是你要的吗?”

    这回轮到赵柏闭嘴了,不过虽说嘴上被堵得没话说,心里却开始偷笑。

    果然简杨今天很不对劲,赵柏边笑边想,不过这样也挺好,那个冰块总算开始有点做情侣的自觉了。

    不得不承认,赵柏咂咂嘴,心里暗爽,只黏着自己的冷美人实在是令人爱不释手。

    ——上天怎么就让我白捡了这么一个宝贝。

    赵柏在开过无数个堵车的路口之后,终于得以把车驶入了府前街。他轻拍简杨的肩膀:

    “醒醒,到了。”

    简杨正闭目养神,赵柏一叫就醒了过来。

    “你自己上去吧,午饭我给你订一份。”赵柏停稳了车,拉上手刹,“我得先回局里把案件后续处理一下,晚上下班再给你做饭吃。”

    简杨刚一醒来,就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奇珍异宝”,听到赵柏的嘱咐之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简杨?”这回赵柏终于憋不住了,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怎么了,一直魂不守舍的?”

    简杨还是不说话。

    赵柏长叹一口气,想了两秒,最后果断揽过简杨的肩膀,唇瓣贴上那两片紧闭的薄唇,闭上眼睛给了他一个湿吻。

    然而简杨全身都是冷的,赵柏没心情深入,只是浅尝辄止地轻轻点了点他的舌尖。

    一吻过后,简杨轻喘着,睫毛扑扇了两下,才终于开口。

    “赵柏,”简杨语气凝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